第17章 追問
- 莫問情歸處
- 熊小棉
- 3073字
- 2011-04-25 15:15:24
若云苓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中,周圍的喧嘩和不安她似乎充耳不聞。
她確信她看到了岳達,那個原來不經意間已深深烙在她腦海里的男子。但瞬間的快樂過后,他便消失了,一如他出現一般的讓人懷疑是一場幻覺。何況,還有這漫天的煙霧---
“若姑娘精通醫術,可辯明得出這煙霧里混雜了何種藥粉?”一個淡淡的的聲音不經意在耳側響起。
若云苓抬頭,看見神情安然、一襲白衫的容止遠,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坦然地看著她。
“這-----”若云苓正不知如何回答,月大娘及月春院的一眾姑娘們也看見了容公子,都嘰嘰喳喳地圍攏了過來。
月大娘手里持著一柄質量上乘的錦扇,不停扇動著說道:“我這老婆子在中都三四十年,前后參加了不下二十余場賜食禮,可從未遇見到今天這樣的驚嚇。更何況,還親眼看見行嫣公主被擄走,這可真是前所未聞。”
另一位姑娘接話道:“可不是?那股煙霧來得蹊蹺,聞著叫人頭暈腦脹,好生難受。”
“容公子,”可兒柔聲細語地問道:“容公子如何也在這里?”
容止遠向月大娘及一眾姑娘們欠了欠身,道:“宮里前些日發了帖子,原是叫家父前來參禮,只因家父駐守關外,所以便由在下代勞了。”
“二公子身子可好些了?”可兒分關切地問道。
“承蒙若姑娘妙手回春,小弟病情已好多了。”容止遠不緩不急地回道,順便淡淡地看了若云苓一眼。
只見若云苓仍心不在焉,怔怔地望著眼前不遠的某處。容止遠順著她的目光故作無意地掃了一眼,不過是一片空地,遺落著人群四下逃散落下的一地垃圾。
這時,一隊官兵已來到他們的面前,叫他們各自交出隨身攜帶的戶牒。若云苓突然想到,自己從出生到現在,可從未有過什么戶牒,一時半會兒眼看著拿不出。月大娘仿佛也想到這一處,正想出聲解釋什么。卻見容止遠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掏出一塊令牌,對領頭的官兵道:“我是容廣將軍長子容止遠,北關一等校尉,宮內二等行走。這是令牌,煩請過目。”
那領頭的接過牌子一看,頓時神色尊謹,道:“在下見過容校尉,例行公事,還望容校尉見諒。”
說罷,便要問若云苓要戶牒。只見容止遠語氣和緩說道:“這位姑娘是在下朋友,遠道而來,身上忘帶憑證,我愿作個保,還請閣下行個方便。”
“是。”那官兵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若云苓感激地看了一眼容止遠,正欲說什么。卻見容止遠已轉過頭,對著月大娘說道:“宮里出了這般大事,在下需得回府一趟,怕有什么令旨。就此別過,請月大娘見諒。”
月大娘與一眾姑娘們趕緊回禮。若云苓也跟著輕輕地欠了欠身。
容止遠看了若云苓一眼,道:“若姑娘,在下的那個問題改日再來尋個答案,后會有期。”
說完,也沒等若云苓說什么,便轉過身慢慢走遠了。
月大娘望著容止遠形單影只、飄然遠去的身影,嘆了口氣,道:“前些時日我還聽一個宮里的大人說,太后有意將行嫣公主配給容大公子,現如今公主被擄走,容大公子心里該是很著急吧----”
若云苓聽了,臉上神情微微一變,不禁也注目著容止遠的背景,若有所思。
當天夜里,若云苓并沒有睡著。
她見同屋的小云睡熟了,悄悄披衣起床,走到了院子里。月春院前院仍燈紅酒綠、歌舞喧嘩,隱隱約約的樂曲聲傳到這里,已是飄渺。
白日的情景仍一幕幕地在腦海里回放著。
若云苓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在中都街頭與岳達偶遇的情景,甚至每當她經過一條街道,她都要仔細地看一眼兩旁做買賣的商家,幻想著里面的哪家商鋪里,有岳達那沉默而忙碌的身影。
可她沒有想到會是今天遇見,如此倉促而沒有下文。
而且,還有一些疑惑。
那煙霧里的某種味道,與若離山中的藥草醉相思如此類似。而她分明記得,在醫治岳達的過程中,為了抑制他身上的傷痛,父親是摘了許多醉相思用藥的。岳達走的時候,帶走了巫仙草與那些對癥的藥丸,包括醉相思。
難道這場煙霧,還有行嫣公主的消失,與岳達有莫大的關連?
“若姑娘,這塊令牌在下有急用,還望見諒。”岳達臨別那晚的話又似在耳旁。
“他中了很厲害的異域的毒。”這是父親思索良久方輕輕道出的一句話。
“不要,不要殺我----”夢中岳達的囈語。
“母后,我在這里。”還是岳達那溫柔卻叫人心酸的夢語。
若離山中的若云苓,尚單純不知世事,一味毫無質疑地生活著。可如今的若云苓---
她有些自諷的想到,從若離山出來,一路獨行到中都,她似乎在數月間便長大了許多,性子也沉靜了許多。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味笑著的無憂無慮的若云苓了,因為,那個印象中一直呵護著她、守候著她的爹,以及那個和睦似桃源的若離村,永遠的消失,再也無法回來了。而她那顆歡快的心,那個從不認真去想事的腦子,似乎也永遠的消失在她告別若離山的那一天。
關于岳達的種種,到得今天,她方認真地來梳理。只是,千頭萬緒,若云苓覺得頭腦里似有無數的謎團紛紛攏攏,糾成一團。
岳達。
她一直記得都是若離山里那個沉黙郁結,偶爾對她露出一絲笑意,在地坑里淡淡地向她描述北關大漠風光的岳達。
可若離山外的岳達,卻如此陌生,如此神秘。
“若姑娘。”若云苓依稀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回轉頭,月光下那個身形卓然、束發白衫的身影居然是容止遠。
“你怎么在這里?”她不自覺緊了緊身上的外衣。
“在下唐突,還望若姑娘見諒。只是事有緊急,在下有一事始終不明,想請若姑娘解答一二。”容止遠解釋道。
“是什么事?”若云苓不知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種小小的不安,似在回避著容止遠什么。
“姑娘精通醫術藥草,今日賜食禮上煙霧四起時,在下雖神智模糊,但用內力勉強運住呼吸。當時見姑娘雖身子輕微搖晃,但卻很快掏出一顆藥丸送入口中,似乎熟知此煙霧藥癥。故而,想請教姑娘,今日賜食禮上的煙霧到底有何奧妙?”容止遠在賜食禮上,所處的位置與若云苓并不遠。因此,他清楚地看見若云苓面對煙霧時的舉止。
若云苓微微抬頭看著面前的容止遠。月光下,他的表情并不清晰,但一雙眸子卻明亮而坦然地看著自己。
“聽說太后有意將行嫣公主許配給容大公子,如今行嫣公主被擄走,想必容大公子心里很著急-----”月大娘的話似乎又在耳前響起。
他一定是心里很著急,才會這么半夜了,還突然出現在月春院的后院,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要這個答案。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有答案?他又是如何在那種慌亂的情景底下還看到了自己的一舉一動?
未及若云苓去理清自己的思緒,便看見容止遠往自己走近了一步,臉上滿是探究的神情。
“若姑娘,是不是有不便之處?”容止遠問道。
若云苓搖了搖頭,道:“那煙霧中含了普通的迷煙,所以人聞了之后會覺得頭昏腦脹。我那日湊巧帶著苦寒丸,那丸里有一味清腦醒神的藥劑,可以稍加克解。容公子可還有其它疑慮?”
容止遠并沒有作聲,他的目光看著院子另一頭,似乎越過城墻看到很遠的去處。
若云苓忍不住稍含歉疚地問道:“容公子,聽聞太后欲將行嫣公主許配給你。現下你一定很是焦慮,我不能幫上什么忙,很抱歉。”
容止遠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若云苓,道:“在下心性散漫,高攀不上皇家公主,那些不過是小道傳聞,若姑娘聽過便罷了。只不過白日在現場,我聞得那煙霧,不似普通的迷煙,又無意中見到若姑娘似有克解之藥,便想問問若姑娘可知這煙霧里有何奧妙,看能否找些蛛絲馬跡出來。”
若云苓道:“容公子,夜深了,還請回吧。若讓旁人窺見容公子深夜仍在月春院徘徊,恐怕又有許多小道消息。”
說完,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容止遠看見若云苓笑意微微綻放,在月光下亦真亦幻,不禁有些出神:“若姑娘說笑了。”
若云苓淺淺笑著,道:“對不起,容公子。只是月春院是煙花之地,現在又是更深露重,請回吧。”
容止遠點了點頭,道:“請恕在下今晚唐突了。”說完,一個躍起,輕巧地躍至院子的墻頭,回首與若云苓微微點了點頭,便跳下消失不見了。
月光灑落一地清輝。若云苓看著容止遠消失的墻頭,突然覺得這一日里的一切,都似這月光,亦真亦幻,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