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高考前一個月，爹爹又去了趟城里，臨行前跟娘商量，考了后就讓他們辦了事，省得夜長夢多的，我們村里讀高中就不得了，還指望考大學，做夢！還是趕緊娶個媳婦生個娃了事。那時，他們一點都不關心我考得上考不上，他們只關心招弟能不能做他媳婦，好像我娶不到老婆一樣。

興沖沖去的父親滿臉憤怒地回來了。他們兩個在房間里嘰嘰咕咕的好一陣，然后又是一陣激烈的爭吵。我當時不想聽，心里卻很亂，我知道肯定跟我和招弟有關。直到新婚之夜，我們終于做成了洞房，她才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么。他父親直截了當的說：“要想娶我閨女，除非你兒子考上大學，端上鐵飯碗，否則想都別想，以前的什么全都作廢！”

好一個無賴！好一個翻臉不認人的。我問招弟，那你聽了緊張嗎？她不以為然的：“緊張什么，要不是你真的考上啦，而我又沒考上，還補了習，……我們不會結婚的。”我在那一刻，心里很是不爽，抱著她，竟然沒有了當初那個妹妹一樣的感覺。但我也沒有太多在意，想著盼著的事情終于實現，我們終于在一起，我還是一頭幸福地扎進她的身體里快樂的不想出來。。

但我的確是錯了啦，媽媽，當初您的話是那么準確無誤，招弟變了，當年的草垛邊，拉著我手的小妹妹早就不存在，而我，還是傻傻地站在過去的歲月里。

“當——當——當——”

古老的大吊鐘發出渾厚的聲響。我忽然站起來，像是想到了什么，母親也跑到甩鐘前面，臉色有些變化，我們同時想到了一個重要的人。

“這老不死的，怎么搞的，都這會兒啦，他，他，……不會有事吧？”母親越說越慌張，兩手死勁地在圍裙上搓。我也有些異樣的感覺，說，娘，你別急，我去看看。我趕緊出了門，騎了摩托就往村外趕，還沒過那條河，就聽見一陣吵鬧聲，還有尖叫的聲音，接著就看見一個人飛快的跑來，他忽然看到我，叫著：喬羽，快！我看清是張霞家的，他慌亂的神色和當年喊我去救招弟的黃二毛子一個樣！我的腦袋就嗡嗡響，我就明白發生了什么，也不騎什么摩托，甩了它，拔腿跟著跑去。

我被眼前景象嚇傻了。老父親倒在血泊中，蒼老的腿像冬天的樹枝，在風中顫抖。周圍圍著一群人。我抱起父親，也不問什么，瘋狂的撥開人群，大聲喊著：“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凄厲的救護車叫著，喘著粗氣，把父親送到市醫院。短短二十公里的路程，我覺得像是翻過了無數座山，跨過了無數條河。我心里亂成了一鍋粥，我一遍遍責備自己，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不就那么結束，要是那樣，老父親就不會去給我割肉，就不會在回來的路上被該死的黑車撞了，就不會躺在病床上，臉色發青，血跡斑斑！

我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總是讓身邊人痛苦，總是讓他們為我cao心？我這個人怎么啦？我一定是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我不能在這里讓他們心碎，讓他們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