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沉默，挪開一些距離，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追問。不去看他灼灼的目光，耳畔只有鑼鼓喧囂，想起靈堂上的父親，禁不住悲從心起，四處逡巡一陣，方才發現大哥已經與梁啟三姐等人逐一離開，只有朱凌霄與玲瓏，四姨娘巴巴的端坐著，懷著捧著手爐子，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寒氣，使她整個人縮在深寶藍綢襖中，隱隱的抖著。

我納罕一陣，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陪著她裝瘋賣傻，方要起身，手腕忽然被大掌扣住，脊背依然挺直，“你留下！”他道，堅硬的語氣不容抗拒。

暗自咬牙，狠狠的瞪著他的側臉，仿佛要在他那張臉上燒出個窟窿才解得了今晚的氣。

如坐針氈，終于忍無可忍，“適可而止吧，二少！今晚是家父親的守靈之夜！沈家不曾得罪于你，何必與我們過不去，堂堂一個將門之子，不作興這樣小家子氣的，你有這許多消遣人的時間，到不如留著治國安邦!”猛地甩開他的箝制，高昂的指責聲立時讓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竇老爹涂滿油膏的臉僵在臺上，醉態一般的步子止在原處，戲中唱：婁阿鼠借錢十五貫，醉酒后戲言女兒說是她的賣身錢。

他點這一出意欲何為？

他似乎輕易便看穿我的心思，起身，居高臨下道：“待會兒要你看出好戲兒，做什么這樣心急。”他眼波流轉，淡淡的瞥一眼臺上又道：“我瞧那婁阿鼠本就是要賣了他女兒，都說醉酒吐真心，六小姐想必明白其中道理的……”

“你閉嘴！”朱凌霄在，玲瓏在，四姨娘在，他等著讓我丟丑，朱凌霄曾經威脅父親，輕易拿走沈家的貿易行的生意，只要將我許給他，他便收手，父親不是婁阿鼠，他沒有那樣做！

眼前的男人細長的吊銷眼微微瞇著，淡淡的笑，高深莫測，我狠狠的瞪他，恰在這時，前院的喧鬧聲傳來，只聽見許多人的腳步聲咋咋踏踏，仿佛夾裹著人的吵嚷，我扭身回望，看見春香疾步趕來，一邊沖我嚷道：“小姐，可不得了，前院來了好多挎槍的兵……”

不待春香說完，我臉色一變，厲聲問道：“你何必這樣為難…”

“不是我！”他道，臉色平靜，眼睛卻看向前院的方向，并未出現一絲震驚。

“在這里還能是誰？”今晚他擺明了目的。

“小妹，你快些回去自己的房間！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門，可好？別這里鬧了，有二公子在，你何必擔心！”朱凌霄說道推搡著我，他此時此刻就不怕玲瓏的醋意大發了？在看玲瓏與四姨娘及時撇開厲害關系，在關鍵得時刻默不作聲，仿佛不是沈家的一份子，而朱凌霄又好到哪里去？

我嫌惡的甩開他,前院的動靜似乎要往深處里去鬧，按耐不住擔憂的心情，轉身離開，走了幾步頓住，回頭望著一臉情緒莫測的楚懷璧，他直直的立在昏暗的光線里，只那雙鋒銳的眼睛的如同凍結的琥珀般耀人，我咬著下唇，將要脫口的話生生吞回去，哽在吼口。

春香低低的叫道：“小姐！走吧！”袖口被輕扯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