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青在我旁邊坐下，給我穿針，穿好后就插在我面前的泡沫上。

我說：“很晚了，你去睡吧。”

曉青仍然在穿針。我把他手里的針和線拿過來，不給他穿。

他就在邊上坐著，大概是聽到我們剛才說的話了。過了一會，又把針拿過去穿。

我沒有再阻止他，輕輕嘆口氣說：“曉青，我把你送醫院去看看吧？”

“你吃飯這么少，也得檢查檢查。”

“你不說話，也得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你看我每天該說多少話啊？有時候我也不想說話，不說話怎么行啊？不說話誰知你心里想什么呢？”

“把手頭這批貨做完，我就送你去。”

“就剩這幾件了，不能再拖，拖下去就越法難治了。”

“我沒病。”

就像無聲電影突然發出了聲音，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猛的抬頭看著曉青。

曉青又清清楚楚的說了一句：“我不去醫院。”

我差點叫起來：“我的媽呀！要知道你怕去醫院，我早就想出這招了。”

我一下子把手中正在繡著的毛衫扔到一邊，捧起曉青的臉，興奮地吻了了一下。

想到曉青的儉省，我恍悟的說：“你是怕我浪費錢吧？”

曉青點頭。

我笑起來：“現在知道怎樣降服你了，不準你點頭。最少也得說個是或者不是。”

曉青跟著我笑。

我繼續繡花，今夜得把這幾件趕出來。

曉青又說話了：“我會繡嗎？”

聽他說話，我開心，但是這種話的意思又讓我的心痛。我忍不住勾起手指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下說：“你會繡我也不能讓你繡，你是男孩子，別人會笑話你的。”

“我偷偷的繡。”

他這種話卑微的程度讓我想哭出來：“傻孩子，我不要學你繡花，我要你學會和人講話，和人交流，融入社會。你以后多和我練習，看我是怎樣和人溝通的。還有，你要學會記憶，不管干什么事情你要強制自己去記住它，把做過的事情存在腦子里，多存幾遍。”

曉青“哦”著說：“我不想和人說話。”

我說：“不說話不行的，人是群居的高級生物，人類創造了語言，又創造了文明。”

“沒有誰能夠以獨立的個體與社會隔絕的方式生存的。”

“把每個人的生存方式以點劃分，每個點之間是有線連著的，不是一根線而是很多的線。”

“就拿我們的超市來打比方，它也是個點，每天來購物的人和我們的供應商就是另外的點。”

“而把這些點連起來，語言是不可缺少的。”

“如果超市沒有這些點怎么生存，沒有語言又怎么生存？人和人之間的生存方式就是生物鏈，說穿了，人就是依賴和被依賴的關系，人就是依賴性最強的高級生物。”

我一口氣說了很多，曉青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和人說話。”

我無奈的問：“你想和我說話嗎？”

曉青想了會，又搖了搖頭。

就像個充足起的皮球一下子被拔掉了塞子，我泄氣的都想把手上繡著的毛衣給扔了。嘆口氣，我繼續繡下去。這是我的原則，哪怕是一件小事也要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