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然去了A市一中。

她第一次見到這所學校的時候，十五歲。最后一次，十七歲。

校門外道路兩邊也已改頭換面，熱鬧繁華更勝從前。大概只有她會記得，曾有人陪她走在這條路上，任夕陽把影子拉得綿長。

正值上課時間，跟校門口保安報了班主任的名字。說以前是這里的學生，來看看老師，保安做了登記，放她進去。

一中是傳統名校，本身保留了很多西式老建筑，大門還是一樣，禮堂也在。從前他們所在的那棟最新的教學樓，如今看來也稍有些老舊。

更老的一些附屬樓棟都拆掉翻新了，操場也更加現代化。唯有樹沉默不變，綠蔭正濃。

高二一班，英語老師正在糾正語法錯誤。

她站在門口，靠著墻壁，安靜的聽。恍惚覺得她還坐在窗邊低聲讀英語，稍一偏頭就能看到身邊的男生。九年時光仿佛僅僅是一個漫長夢境，猛然驚醒，沈沃依舊像平時那樣笑嘻嘻的看著她：“喂，流口水了！”

記憶如同一個猛烈的浪頭，幾乎要把她拍倒在當場。如果真的有時空隧道，這會兒她可能已經一腳跨了進去，不惜一切也想回到少年面前，認真地說一句：“謝謝你，所有的一切?！?

有老師從隔壁辦公室出來，見到她在這里，熱心地問：“有事嗎？是不是找哪個學生？”

女老師很年輕，看起來極為眼熟，她還在回憶，對方已經叫起來：“你是陸然吧？”

“王心瑩？”

高中時坐她前桌的班長，還跟以前一樣，沖上來抱住她：“真的是你？好多年不見了！”

故人重逢，陸然也難免激動：“你在一中當老師？”

王心瑩俏皮的眨眨眼：“為母校服務！”

兩人寒暄一番，王心瑩突然想起來：“對了，沈沃六一之前來過，我還跟他問起你呢?！?

陸然面色鎮定，心跳卻忽然漏了一拍。

王心瑩猶自感嘆：“當年最看好你們了，以為鐵定成班對的，誰知道一起轉學走了?！?

陸然微微笑：“怎么會，我們倆只是同桌而已?！?

王心瑩嗔怪的看她一眼：“你個沒良心的，人家沈沃可是說當年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陸然愣在當場，王心瑩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呆像倒是跟從前沒兩樣。瞎子都看的出來他對你不一樣，沈沃不準別人在你面前八卦，我還以為你們私下交往不愿意公布呢?！闭f著掏出手機：“對了，我加了他的微博，不信你自己問他。”

王心瑩還有課，兩人約了等她下課一起吃飯。陸然不想待在辦公室，一直走到操場邊的大樹旁坐下，有人曾經在這里抱住哭得歇斯底里的她，細心安慰。

她忍不住搜了沈沃的微博，最新一條是轉發的熱門微博“你十七歲時候喜歡的人現在怎么樣了？”

沈沃的轉發評論是：“上個月回高中把她埋在樹底下了，哈哈哈……”

底下的評論五花八門：“臥槽！好兇殘！”“分幾塊埋的？”“報警！”“@平安D城?！?

一定，是這棵樹。

陸然環視周圍，被心底想要確認的強烈愿望驅動，沿著大樹細細摸了一圈。背陰處有一處土壤摳起來相對疏松，撿個小石片一點一點挖了二十多厘米深，露出一張疊起來的小小白色紙片。陸然蹲著盯了紙片很久，最終從包里找出濕巾擦干凈手指，屏住氣輕輕展開綿軟的紙張，上面是曾經天天得見熟悉到心坎里的字跡，因為潮氣微微洇開：“陸然，我等不了你了?！?

她背靠著樹滑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臉，肩膀抽動著發不出聲音。淚水從指縫中漏出來，一滴滴滲進土里。

怎么，會這樣……

對不起，沈沃

不知道你在等我。

對不起。

錯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