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年少的東西，相當(dāng)于要從頭梳理一遍記憶。好多年沒有碰過的東西每翻出一件，都勾起一絲記憶。賀卡信紙保存完好，幾乎沒有泛黃變舊的跡象。

祝福的話語有很多，天天開心————小的時候怎么會知道這其實是比富甲天下坐擁四海更難實現(xiàn)的愿望。越長越漂亮————大概只有在18到28歲之間實用，除非美麗不再和青春緊密掛鉤。大才女永遠第一名————她早已不是高居年紀前三名的那個人，而且年紀越大，越明白排名對人生沒有多大意義，比起超越別人，更難的是戰(zhàn)勝自己。

許多署名是簡寫，外號或者英文名，已經(jīng)無法判斷究竟是誰。然而有些東西，即使不署名，她也永遠不會忘記贈予人。

整理到很晚才睡，夢境凌亂卻格外清晰，白日里都未必記得的情景一幕幕涌現(xiàn)，驚醒的一剎那，她幾乎都不能肯定究竟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確有其事。

早上艾莉順路過來載她，一照面就眼尖發(fā)現(xiàn)她微腫的眼皮：“喲！這是準備把眼袋割下來裝零錢?。俊?

陸然跟這個毒舌長期相對，早已被鍛煉出面對世間普通羞辱都無動于衷的本事。

艾莉見她半天沒動靜，失了樂趣，半響又問：“你跟唐胤文怎么樣了？”

“能怎么樣，跟平常一樣?！?

艾莉一撇嘴：“唐胤文前八輩子肯定都是奸淫擄掠造下的孽才會遇到你。”

陸然適度地表示了赧然：“我會好好考慮的?！?

婚姻似乎是愛情順理成章的結(jié)局，果真如此自然好，避免了一段情死無葬身之地。但是，由戀人邁向更進一步的家人關(guān)系，也實在需要下很大決心。未知的世界總會伴隨著恐懼，她的確還沒有準備好。她又不是十七歲，可以沖動做出決定。再說，即使是十七歲的時候，她也沒敢因為感情沖動過。

“真替唐胤文松口氣?！卑蚍瓊€白眼，心里暗暗松一口氣。身為閨蜜，她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得到最好的幸福。

陸然笑起來：“你到底是誰的朋友？”

“老娘還不是替你操心！唐胤文這種二十四孝老公你以為很好找啊？”

“我會處理好的，莉莉，不要擔(dān)心我?！?

艾莉忍住胸中一口老血：“老娘才懶得理你！”

到了辦公室，萬惡的周一照常叫人生不如死。公司眾人萎靡不振，茶水間速溶咖啡消耗量迅速增加。

助理阿雯一向精力充沛的好似辦公室里小太陽，是陸然很喜歡的性格。這會兒活潑潑地湊過來皺起鼻子嗅嗅她：“就知道你又會用甜橙精油。”說著從背后摸出個明黃的大橙子：“吶，陸姐，別光聞，吃掉更提神！”

陸然接過她手中散發(fā)盈盈香氣的果實，有片刻的出神。她是精油芳療控，習(xí)慣用一個小棉球滴上兩滴甜橙精油塞在文胸內(nèi)用以提神。香療師更推薦使用佛手柑，陸然卻固執(zhí)的一直用甜橙，搞得旁人都以為她喜歡吃橙子。其實她只是喜歡聞橙皮剝開瞬間清新而明亮的香甜味道，真正喜歡吃的，另有其人。

集中精力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抽空給阮季打電話。阮季喜靜，習(xí)慣半夜畫圖紙，這會兒明顯還沒醒：“你起得真早……”

陸然沒好氣：“是你起的太晚！”

那邊悶笑一聲，清清嗓子：“好吧，你這么早打電話給我，總不是要叫我起床吧？”

陸然稍稍猶豫了一下，穩(wěn)穩(wěn)神放出重磅炸彈：“唐胤文跟我求婚了?！?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半天才回話：“你答應(yīng)沒有？”

“沒有。”陸然本來以為阮季會大聲叫好，再幸災(zāi)樂禍嘲笑唐胤文一番，沒想到那邊只是靜靜問她：“為什么不答應(yīng)？”

是啊，為什么不答應(yīng)。她知道自己不想答應(yīng)，卻不敢過分深究自己不愿意的原因。

阮季等著她回話，一直到她打破沉默：“我想回一趟A市。”

像是早料到她的回答，阮季只是淡淡道：“去吧，去看看也好，那里變了很多。”

阮季父親做建筑生意，趁著國內(nèi)房地產(chǎn)形勢一片大好，短短幾年就在B城站穩(wěn)了腳跟，公司和家都遷了過去。阮季性格冷淡，也只在過年時候才會到A市看看親戚，平日幾乎不回去。

陸然掛掉電話，上網(wǎng)訂了往返的機票，后天出發(fā)。

她一個人去，勢必要跟唐胤文解釋，但是這個地方，她沒有辦法和他同去，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