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哪年哪月的哪一日，我在哪面桌上刻下一張臉，一張微笑著，憂傷著，凝望我的臉。

三千尺外的明月，裹著五彩的月暈，在黑夜的渲染下，極像一只妖異地銀瞳，撇著冷光看著這個世界。

閃亮的星海亮閃閃的。

貫穿東西皇宮的東西大街，是寂涼的，只有不時走過的一隊身穿輕甲的皇宮侍衛，發出幾點落寞的腳步聲。

整個皇宮像是靜靜的揮發出清香的黃色縱火花，從花朵和莖葉內開始揮發香味，再從花朵和莖葉外開始毀滅，只至灰燼。

東西大街南邊，一座壯觀遼闊的大慶殿藏匿在撲面而來的銀光下，顯得寂寥。

在北面，是一座座形態各不相同的宮殿，在銀光的點妝下，被涂滿了銀色香料，發出冰冷的馨香。

一曲《落水連》箏聲悄悄在寧靜的文德殿里飄出，旋律清麗、典雅，音色則柔美動聽，倚音韻味悠長。

驟然，箏聲急驟，如疾風驟雨一般，然后方輕輕消融，最后一絲清音逐漸消失在皇宮深處。

殿內，奏折滿地飛，慘不忍睹。

趙佶隨手又扔出一張奏折，才抬起頭看著坐在前面右側的林語然，嘴角微撇笑著說：“我又忘了剛才那張奏折的內容了，要不我們喝兩杯如何？”

林語然輕輕看著自己的修長指甲，用手摸了摸，輕輕說出：“再讀。”

趙佶無語看著這個妖孽，眼珠一動笑著說：“大哥，你彈得很累吧，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喝喝酒。”

“是很累。”

趙佶剛起身還沒跑出去借酒逃跑時，林語然又說道：“我就不彈奏了，而你繼續看。”

趙佶一下子僵住了，偏頭幽怨的看著那個長得像大變態的家伙，慢慢坐了下來。

“我去拿酒過來喝。”林語然看都不看趙佶一眼，從指甲的視線中就移到了殿外，站了起來，向門走去。

趙佶在心里嘿嘿直笑，心想這個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怎么獨獨瘋狂偏愛喝酒，每次一提到酒，嘿嘿嘿，腦袋就糊涂了，等下，我溜，嘿嘿嘿，那個白癡大變態。

“吱呀”一聲開門聲，月光傾瀉而進，照亮了那個人那個地。

趙佶雙眼緊張看著月光下的那個突然停止的身影，心想，這次不會失敗了吧，以前都白癡的做作的假裝冷靜走出了殿門，直到看不見才狂奔了起來，趙佶有一次就跟了出來才驚掉雙眼的非常重大的發現。

趙佶看見那個變態抬起頭看著月亮，不過還真像是月光下的女神，如果他不是變態的話。

終于，在趙佶緊張兮兮的目光下，林語然終于抬起了腳，踏出了一只，再踏出一只，然后向右看不見了。

趙佶舒了一口氣，等了一點點時間，才從椅子上坐起，飛奔出門，只用了微微幾秒，然后做賊似地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后，就迅速的跳上殿頂，飛速狂逸。

“你是何人？膽敢夜闖皇宮禁地，不知這是要殺頭的嗎？你可知道殺頭就是頭斷了，那你又可知頭斷了就不能吃飯了，那你可知沒飯吃是最大的罪孽嗎？所以你吃飯了嗎？”

“沒吃。”趙佶黑著臉回答。

“哦，不要緊，不要緊，兄弟我讓你出去吃，然后再回來伏法殺頭吧，我可是最最最偉大的皇宮侍衛大人呢！走，咱們一起去吃飯。”

趙佶再滴了一大滴汗，什么時候皇宮有這么一個活寶了。趙佶冷酷站在屋頂撇撇那個侍衛一眼，說：“如果我殺了你呢？”

“那還真麻煩了，要不，我們一起出去吃飯，我就喝醉那么你不就是愛干嘛干嘛去，殺了皇帝也隨你便了。”

“我就是皇帝。”趙佶仰頭看著月亮酷酷地說道。

“哦，那你自殺也行，快走吧，吃飯，吃飯，吃飯，我的飯飯。”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趙佶眼神冰寒看著底下的侍衛。

“太麻煩了，快點出去吃飯啊！那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啊！我們不能拖延啊！殺頭等吃了飯再說吧。”

“那你一個人不會出去吃啊？”趙佶看白癡的看向底下。

那個侍衛同樣看白癡的看著天上說：“那也得我有錢啊！”

趙佶暈倒，原來是要宰人啊！趙佶疑問道：“那你的月俸呢？”

“那點月俸還不夠我塞牙縫呢？什么皇帝呢？哦，對了，是什么你啊？還真摳門的。”

趙佶算是佩服了，不過時間已經浪費很多了，如果讓那個變態追上來可就慘了，就匆匆說：“那隨便你吧。”說完馬上施展輕功飛了起來。

“呵呵，我要百味羹、頭羹、新法鵪子羹、三危羹、二色腰子、蝦蕈、雞蕈、渾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假河鈍、白渫齏、貨鱖魚、假元魚、決明兜子、決明湯齏、肉醋托胎襯腸沙魚、兩熟紫蘇魚、假蛤蜊、白肉、夾面子茸割肉、胡餅、湯骨頭、乳炊羊肫、羊鬧廳、羊角、炙腰子、鵝鴨、排蒸荔枝腰子、還元腰子、燒臆子、入爐細項、蓮花鴨、簽酒炙肚肱、虛汁垂絲羊頭、入爐羊羊頭、簽鵝鴨、簽鴨、簽盤兔、炒兔、蔥潑兔、假野狐、金絲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鵪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炸蟹、洗手蟹，還有一大碗米飯，好了先這樣吧，不夠，我再點，小二，快點啊！”陳昕氣喘的趕忙喝下桌上的茶水。

小二為難說：“客官，還能再說一遍嗎？”

陳昕一聽，茶水頓時噴了出來，大聲咳嗽不停。

趙佶趕忙偷偷看了一眼錢囊，只有十幾兩。嘿嘿嘿，應該夠吧，要不等下我只能逃了，趙佶心想。

“你們有多少菜就給我上多少，反正今天有人付賬，嘿嘿嘿。”氣順后說完還看了一眼趙佶，嘿嘿直笑。

趙佶心里慚愧念了聲阿彌陀佛，表面卻冷冷看了陳昕一眼。

“再來幾壺好酒。”趙佶對著小二說道。

“對對對，叫酒的全搬上來。”陳昕趕忙說。

“哦，那好，我馬上去。”小二馬上說。

“等下。”趙佶喊住正要跑掉的小二，對他說：“你帶我先去趟茅廁。”

“好的，這位客官。”小二回答道。

趙佶趕忙跟著小二去了，而陳昕還在那里流口水。

“愿三清保佑你，我先溜了。”趙佶悲慘地說完，就飛奔去了。

“媽媽，我看見鬼了，一閃而過。”

“哦，那你肯定是看錯了，也許只是一陣風。”

“可是我明明看見了像人的樣子的人飛過啊！”

“你這孩子怎么這樣啊！都學會騙人了，你叫你那死去的爹爹怎么瞑目啊？”

“對不起，娘，以后我不會再撒謊了。”女孩黯然低頭。

“這樣才是好孩子，好了，走了。”

趙佶不知然間就來到了天水樓前，有李師師的天水樓前。

“昨日清風昨夜人，今夕明月今晚心。”趙佶眼底悲涼地脫口吟出。

“清風卻把昨夜掃，明月郎朗照大地。”

嘆了一口氣，趙佶神色復雜看著天水樓，那里有他深愛的女子，可是他卻沒有勇氣進去，是的，他沒有勇氣。

連一點勇氣都沒有。

徒然看著，只能徒然看著，一切一切都化成灰般在他腦子里逝去，曾經的歡笑，曾經的痛哭，曾經的傷痕，曾經的一切一切都不見了。

那他還剩什么呢？

他想到桌子上刻下的那個女孩頭像，也許他只剩下它了。

他黯然的轉過身，向外一步步走去。

風吹過，落花在他身后落下，明月卻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