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迷幻三清觀

高氏一路心事重重，面容比一片愁云還凝重，一言不發。任憑那無眉瞎眼怪頭兒，“扯大嘴”、“抖風云”、“掏大糞”……

這兩個人，一人是言語不絕如黃河，另一人是滴言不沾默無語，在趕往那七十里外白眉老尼的住處三清觀的路途上甚是形成了一道對比鮮明，旗幟鮮然的風景。

一路上的沉默、相思、牽掛，又一路上的說笑、嬉鬧、開懷，前者是為愛作出的表情，后者是對無聊作出的姿態，看來真愛無價呵。

七十里長的路對于一個上了一大把年紀的老婆子來說本是不易的。可高氏對于女兒的情長化成一杯烈酒竟也是難載牽腸肚，難滿相思愛，這純愛真意自是有份量的，能浮載得起勞累、疲乏和委屈的。

趕了大半天的路，翻山越嶺，跨河過溝終于來到了三清觀門前。這三清觀門樓是用青色磚砌成的，一任青色，一方尊嚴，站在門樓前竟給人一種壓抑冷酷的感受。

這高氏剛才趕了一段遠路，此時已是氣喘吁吁，額頭冒汗，然而內心卻是無比緊張、急迫、期待。

此刻看了這青色門樓形似一把利劍，又酷似一頭睡獅，胸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內心里思、切、迫、念、癡等等各種思想感情混雜一氣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任這感情混流。

此時她也是無可奈何的可憐，急盼的心焦，念想的癡狂。她的心里思愁一處，次方那里還有心思再去細看這三清觀一帶的風景，早就被這傳達出的威嚴震懾住了。

不過這無眉瞎眼怪頭兒到似一無事人兒，一副意濃濃，懶洋洋的樣子，有心無心的用獨眼瞄著這四周的景兒。

只見這三清觀一帶風景秀麗，四周山嶺肥沃，有帳有護，群山連綿無絕皆成事勢。

不過這三清觀深陷山中陰氣較重，前有一條急流長河環繞相抱，真可謂一幅雄山綿水皆齊全，兩情相依永不斷的山清水秀圖。

這怪頭看著這附近的景兒，嘴張得哇大，舌頭伸的愣長，竟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自顧自的嘟囔著：“比上回來又美了，真美他個娘呀……”

高氏眼見這怪頭兒一副癡傻樣兒，連魂都被這美景兒勾去了，心中一急，氣不打一處來，火冒三丈的嗔罵道：“你個畜生，俺女子在屋都病得兮荒成啥咧，瞅你那熊樣兒，還是一個村子的人么？”

再說這老怪沉浸于美景之中久久難以忘懷，私心雜念也都神游到這美景中去了。

所以高氏剛才說得那些個氣話才幸免于被這老怪兒聽到，也才避免了一場天南海北的政治大討論。才也沒有了老怪兒獨自一人上演地刀光劍影、唇槍舌戰的語言大轟炸了。

高氏見這般都沒叫醒這老怪兒，于是心急敗壞的走過去拍了老怪兒一個肩膀。

這老怪兒本來瘦骨嶙峋，這一拍倒先引起了哐哐兩響倒先是嚇住了高氏，她倒是先失聲叫了一聲。

這下子老怪兒才被這怪叫驚醒了，極不樂意但又沒辦法只得帶了高氏一同入觀，又瞥見道觀門庭上有一副書寫婉約含情的對聯，上聯為：景幻一愛醉夢生，下聯為：千紅一窟生兩處，橫批為：情了方休。

這老怪兒自是能說，也便能解，看到這對聯不禁拍手贊絕，連連稱好，沒想成，卻被高氏用那老眼珠子瞪了兩個來回。

這下子，這老怪兒也只好收了話匣子悻悻地領了高氏繼續前行，并把那半瓶子墨水又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這三清觀內倒是隔世的清靜與安詳，一進道觀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派花開四艷的生機盎然圖，有牡丹獨秀，茉莉含情，百合露臉，玫瑰舞姿，玉蘭散香……

在這八棱形占地約有小半畝的花壇里各種花草皆俱，也不論時令是否適宜。

總之各種花草都是生動飽滿、含情脈脈，每一朵花都好像即將開口，每兩三朵花都構成一個仙女展舞招風的奇觀，這眾花一處真似一個活生生的美女斗艷圖。

看到此處這無眉瞎眼老怪兒的幻想四飛，思緒、淫欲皆似天馬行空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嘆罷、念罷、恨罷、思罷、欲罷都只是眼中的物，心中事，本不能實現的虛幻罷了。

三清觀內花香四溢，但這香是清而淡，是如沐清風，如淋圣水般的五官享受。

高氏雖是惆悵萬丈但也被這花香吸引，猛吐了幾口壓在心頭的怨氣，輕吮了幾鼻腔的芬芳，自是感覺心中壓抑也減輕了不少，臉上到表現出幾絲喜悅之情來。

那老怪兒更是喜而忘言，滿心的蕩漾，滿腸的歡樂竟無處揮灑了。

正當這二人沉浸于這滿園的香花美景中時，突然聽到頭頂有一陣急叫掠過，二人回過神來向天空中張望只看見一個白影閃過尖叫著似乎：“唻，啦啦，凄艾艾，情落落……”叫聲怪異，凄慘異常連老怪兒也甚覺心中一緊，更不要提那大善人高氏了。

接著又有兩只色彩炫麗、媚眼流淚，拍打著翅膀互相撕咬，然后又一南一北相恨而飛的烏鴉，并且嘴中嚎著鴉語，大概是在唱：“愛之切，情沉沉，載不動，拉不了今世愛，馱不起后世福，啊哈哈，伊呀呀，惟恨才離，情了方休，哎呵呵，呀……”

聽到此處這高氏似覺頭皮發緊，毛根豎起，冷汗兩把，似有所悟，老淚縱橫，心里眼里全是女兒臥病在床的慘景兒。

忽而，又飄起了女兒魂歸西方，素衣而睡，裝殮入棺的悲景兒。思到此處，高氏胸口甚覺悶得荒，猛掐了自己的命門才鎮住了心魂，不再胡思亂想。

哎，這個可憐人兒，寡命忠魂身兒。

這般如此的真情流露，如此的心緒被撞了一會又一回，被狠咬了一口又一口，都只得忍受命運的折磨與挑戰，竟也無力回天，剩下的只有滿心虔誠的禱告和滿懷希望的央求。

但瞧那無眉瞎眼老怪打那魔林巫界到了這景幻之所舉目無親，赤條條兒無牽掛，獨獨兒生，獨獨兒活，

這方聽到這擾人視覺、聽覺的凄慘叫聲那里還會有什么感念，只不過是過往云煙，跟聽蛤蟆亂叫，知了亂鳴，麻雀咿呀也沒了什么兩樣。

這二人對情的表達自然就有了十萬八千里的差距了。

看來處在情網交織上的人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幻界都是復雜矛盾體，承受的壓力自然也是越大的。

在這怪鳥兒吸魂、攝魄、哭心、扎肝般的啼鳴后。

高氏與這無眉瞎眼怪頭兒都在四處尋找這三清觀通客房。

只見園內屋舍儼然，每一扇門上都標有名號，正對面一溜兒四排大方依次為：拜月憶時齋、慰魂醉神屋、楚香成空間、情淚漫河舍。

剛才已說這三清觀除過地勢低陷含隱晦之氣較重外，從整體判這觀倒是藏風臥龍地，收虛歸真所，清、虛、幻、塵皆與這三清觀有著不同尋常的親密關系。

這四間屋子名號尚且如此，自是普通不了，必定是沾幻帶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