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的管事在前面領路，行走在曲折游廊中，心中暗道一聲夏侯澤心思的精巧，雖是別院，比起夏侯澤先前在溪州的院落，也是不差分毫的。

階下雨花石漫成甬路，右邊一帶清溪瀉雪，上面是漢白石雕成的欄桿，獸面口銜玉環。甬路的盡頭處種植了千百株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掩映著后面數楹屋舍。

入眼種種，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青松拂檐，玉欄繞砌，金輝彩煥，無不彰顯主人身份的華貴。

這樣的奢華程度，也惟有他敢一笑置之，絲毫不忌憚流言中夾帶的槍林彈雨。

進宮面圣前，需得沐浴焚香，這是天澤歷來的規矩。

天才蒙蒙亮，月亮泛著微弱的白光隱在云層后，半幕夜半幕晨，模糊了界限。

淡淡的水煙裊裊中，我安靜地伸開白藕般細長的雙臂，任由綠梧為我穿衣妝扮。

“小姐，你平日的衣裳都太素了，今天可是覲見圣上，再這么穿怕是不合時宜吧。”綠梧挑來挑去，卻尋不到一件合適的衣裳，正愁眉苦臉道。

我沉吟一會，綠梧所說也并沒有錯，今日圣上為何要見我，是賞賜還是責罰，我都不知道，自然不能先落下口舌。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伴隨著“咚咚”兩下叩門聲，接著一個清越的聲音響了起來。

“奴婢奉殿下的命來伺候姑娘梳洗。”

綠梧一怔，放下手中衣物，忙去開了門。

我回頭望去，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手里端著一個錦盒，款款走進來，對我行了個禮道：“這是殿下讓奴婢拿來給姑娘的。”

綠梧從她手上接過錦盒，打開一看，不由愣在了那里，隨即歡喜道。

“小姐，二殿下對你真不是一般的好，連這個都想到了。”

她拿出來，輕輕地抖落裙擺，像個蝴蝶般輕盈地轉了一圈，一件緋色煙紗碧霞羅隨著她的動作款款擺動。

我淡淡笑了一笑，隨即轉身對那個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平昭。”

我微微笑道：“平昭，那便麻煩你了。”

綠梧自不大會梳理宮廷繁瑣的頭簪，有了平昭的幫忙，倒是省了不少的力。

待一切梳妝完畢，我看著銅鏡中峨眉淡掃的女子，輕輕地撫上自己的臉頰，有些不確定這就是自己。

綠梧也望著銅鏡上下打量我一番后，嫣然笑道：“小姐，你簡直天女下凡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戳了下她的腦門，卻被她笑著躲到平昭的身后，連帶著平昭也笑成了一團。

這一刻的笑容如此明亮，就連彌漫在我心中多日的陰霾似乎也漸漸地散去了。

夏侯澤已經在外面等我，這一次，他并沒有騎馬，而是與我一同坐了馬車。

車夫撩起車簾時，我看到他的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地噙著笑，堅毅的線條在陽光中慢慢變得柔和。

見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我略顯得有些尷尬，饒是抹了粉黛的臉龐，也禁不住紅了起來。

假裝著不經意地撩起窗簾一角，深深地呼了口氣，一回頭卻看見他眼底越來越盛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