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進去通報后，文伯很快就迎了出來。

我隨他一路走去，只見府內雕梁畫棟，佳木蔥蘢，極盡奢華，上面是桶瓦泥鰍脊，下面是白石臺磯，圍墻一并用水磨磚砌成，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蜿蜒而下。再往前行幾步，便是午澤住的主樓了。

文伯將我帶至大廳，低頭恭謹道：“姑娘請在此稍后，公子很快就出來了?！逼悴枵堊螅阃肆讼氯?。

我心中不安，也無意欣賞屋內珍藏，只心神不寧地勉力坐在那里，眼睛定定望著茶盞里漂浮的茶葉，卻漸漸被熱氣迷蒙了雙眼。

“這茶水里有什么，讓清兒看得這般入迷？”午澤慵懶帶笑的聲音響起，從屏風后大步走了出來。

我抬起頭看他，只見他穿一件寬大的紫色長袍，似是剛剛起來，只在腰間系著一條碧玉紅鞓帶，懶洋洋地坐在主位上。

我不再拐彎抹角，直直問他：“顧先生在哪里？”

午澤沒有說話，只挑眉淡淡笑著看我，隨即漫不經心地回道：“你來晚了，他已經不在這里?！?

“什么意思？他折損自身修為，受了內傷，沒有一個月，斷不能恢復過來，不可能馬上就走的?！?

午澤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聲音里蘊著不容置疑的涼?。骸澳阋詾槲沂窃隍_你？”

我一時啞口無言，委實他沒有理由騙我，我卻不知顧楠橋究竟如何了，只茫然無措地開口：“我不知道?！?

午澤臉色并不好看，眼風里斜斜地瞟了我幾眼道：“他受傷，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見他？”

我不想再同他糾結這沒頭沒腦的話，只想著現在若能快些上路，沒準還追得上顧楠橋。如此想著，便起身想告辭。

話還在嘴邊，便聽見午澤暗沉的聲音響起：“你想去追他？”雖然是問句，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我不去看他，淡淡開口道：“公子既然不愿告訴風清，左右又管我作甚？”

前腳將將邁出門口，身后忽然響起一個淡薄的聲音，不帶任何一點情緒——

“他正在閉關，你即便去了也見不到他了?！?

我頓了一頓，回頭勉力對他點了點頭。

柔善自在房前守著，對著跟前的爐火正在煎藥，砂鍋的蓋子被開水咕嚕嚕地往上沸開。

他抬頭見是我，冷冰冰地投射過來一抹怨恨和仇視的目光，猶如一把無聲的利劍生生將我劈開。

之后，他不再看我一眼，也不同我說一句話，只自顧自地煎著藥。

我站在門前立了良久，恍惚間又似回到了二年前的那個清晨，我也是這樣站在那里等他，滿身的狼狽，我總以為人和人之間，定然是有些劫數的，誰應了誰的劫，終盡了一生的長嘆。

而我和顧楠橋之間隔了一生的塵緣，彼此都已站成了岸。

我初時聽聞蘇瑾的話，便一門心思想著一定要親眼見到他，如今對著門前，明知道他就在里面，卻只是心下一陣傷情，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任何的言語在緘默面前，都顯得那般的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