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閑晃無事，我便常與顧楠橋喝茶對弈，逗逗柔善，也是無比愜意的。

仿佛又回到了在迷蹤谷的時候，天天對著高山幽水，遍耳鳥語蟬蟲。

我后來想如果當時我沒喝那一壺酒，沒講了那許多胡話，或許今時今日，我依然還在那屏煙山上，與顧楠橋做了山里鄰居。

那一天，我是被一陣冷風吹醒來，睜眼朦朧地看了一眼，天還沒有亮，宿醉后頭還有些痛，想不起自己怎么披頭散發地倒在地上。又眨了幾眨眼睛，眼前卻赫然放大了一張神情肅穆的臉，我一嚇就醒了過來。那人不若就是柔善。

這世上但凡它是個東西，就總歸有弱點的。即便是天下第一，也有它的罩門。而這隱身訣，便是不能喝酒，不然功效全無。

我一看自己現下的模樣，知是定被知曉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紙包不住火，我終究是瞞不下去了。

在歸去閣三個月，與他們不能說是沒有感情的，我以為他們是沉顏冥冥之中帶給我的，因為這里的感覺和迷蹤谷是那么相像。我曾想過被他們知曉后的無數種結果，卻怎么也沒想到，最終卻是被柔善拿掃帚趕下了屏煙山，而顧楠橋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就像我每日清晨的例行公事一樣，輕輕地把垃圾掃了出去。

這三個月的情分，只因是女子，終是到頭了。

山間道路頗有些顛簸，我騎了頭小棕馬，搖搖晃晃地往不歸山的方向走去。

等再翻過了不歸山，便到了屏煙山山下了。

早前被柔善狼狽趕下山后，為避免他日再遇見的尷尬，我特意揀了個離得遠的溪州定居下來。

本以為今后橋歸橋，路歸路，彼此相忘于江湖。

誰知現在又鬧出了這么遭旮旯事兒，憑空惹出這許多麻煩來，只得由我自己再去一趟，只盼著顧楠橋尚且念著先前情分，給我幾株藿蒳薑蕁用個一用。

溪州離屏煙山說遠卻也不遠，若老老實實走正道，騎馬過去需得三四天的腳程，若走捷徑，則不若兩日便到了。

我一路上閑的無事，便胡亂猜想，到時顧楠橋見是我會有什么反應。

左右想了一想，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再被顧楠橋趕下山來，他若不肯將藿蒳薑蕁與我，我便做他一回江湖俠盜，偷也給他偷回來。

如此想來，心下便安定了許多，腳步也沒那么急了，只當是出來賞玩一番，悠哉悠哉看起了路邊風景。

這條捷徑雖可省下不少腳程，然而地勢卻是奇險，彎曲的小道歪歪扭扭地盤旋在懸崖的邊緣，身側是龐大的山石，陡直的峭壁下卻是波濤洶涌的申江。從前也有不少商販鏢隊，為圖個便利走了這條道，往往是數十號人進來，到最后能走出去卻只剩下了寥寥無幾。因出事的人多了，這條路便少有人走了。

這座山從此也有了個不歸山的別名。

正午的太陽懶懶散散地掛在天邊，拉開一人一馬一高一低兩條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