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慣例，學校每周一都會舉行升旗儀式。

自從剪去長發以后，陸語卉在學校無時無刻不戴著帽子，這在這所全封閉式的學校成了一道特別的風景線。同學們就算不認識“陸語卉”，也認識“那個戴帽子的”。

“主席，高一有個女生戴著帽子，我讓她在升旗儀式的時候暫時摘掉，她不但不聽，還說。。。還說‘如果你們主席來，說不定我會考慮?！@是赤。裸。裸的挑釁啊。”學生會紀律部的一名部員灰溜溜跑到趙忱凡面前來告狀，吃了一鱉卻還裝作義憤填膺的樣子，真是難看極了。

“在哪里？”趙忱凡的語氣里有些冷淡，這樣沒有能力，又沒有肚量的人，他最是不喜歡。

“喏。”他指向不遠處的陸語卉。

此時的陸語卉，戴著一頂扎眼的大紅色棒球帽，雙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歪著頭，晃著腿，走到近處，說不定還能聽到她哼著小調。

冤家路窄。

又是她。

他走到她身邊，一聲不響。抬手，摘掉了她那頂招搖過市的帽子。

一頭并不比他長的頭發出現在眼前，有一瞬，他是驚訝的，但那驚訝還未被人察覺，就被緊跟而來的笑意代替了。

原來如此。

“帽子我暫為保管了，升旗儀式過后找我來拿。”

陸語卉怒目圓睜，幾乎要爆發了，不是因為他摘掉了她的帽子，而是因為，他那“不懷好意”的笑，明顯就是嘲笑。

她咬牙切齒。

“喂，你是不是想當眾再嘗嘗我的過肩摔？！”

音調被刻意壓低了，卻還是引來周圍同學的側目。

“哇，是他??！”

“真的唉，校草，好帥哦。”

“那女的什么表情，竟然那樣子跟他說話?！?

。。。。

周圍一陣窸窸窣窣的討論，多數是女生。

她雖然喜歡鬧事，而且也不怕越大越好，但這特殊時期還是悠著點好，照陸志軍的風格，把她送去非洲并不是沒可能的事。況且，她可不想成為全校女生的公敵。

“一群花癡！”她低聲咒罵著。

“你這假小子的樣子是挺帥的，被花癡也正常。哈哈。。?！闭f完，他便轉身走了。

陸語卉只好站在原地干瞪眼。

于是，又有一大部分的人知道了，那個老是戴帽子的女生，原來是剃了個傻到爆的頭。

“喂，是趙忱凡欸。。?！迸c陸語卉站在一臂之隔的，是班上唯一一個愿意與她交談的女生，趙琪。

陸語卉微微皺眉：“你說他哦？”

“對啊，校草哦。長得帥，成績好，人也很nice，據說好多女粉絲。”趙琪眉飛色舞地八卦道。

“也包括你？”揶揄的口氣。

“那倒沒有。”趙琪很是坦然。

原來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叫趙忱凡。

趙忱凡，你死定了！

課間。

高二（9）班教室里安靜地如同課堂一般，同學們都埋頭看書做題，幾乎無一例外。

“咚咚?！眱上虏惠p不重的敲門聲，引起了全部同學的注意力，目光集體刷刷投向門口的那個身影。

陸語卉才不會在意這些目光。

“我找趙忱凡！”她刻意提高了分貝。

教室的正后方，有個身影應聲而立。他微笑著，眼睛彎起的弧度恰到好處，讓人分不清是善意的，還是帶著點玩味。

“帽子?！毖院喴赓W，眉宇間藏著微微的怒意。

趙忱凡順手拈起放在課本上方的那頂大紅的帽子，右手自然地插進褲子的口袋里，朝著陸語卉走去。

陸語卉伸手想從他的手中拿回自己的帽子，不曾想他竟然猛地抬高左臂，讓她撲了個空。

她怒視著他。

他的個子很高，比林滿意還要高一點點，身材卻比他好得多，她必須努力仰起頭，才可以看見他的眼睛。

他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有一股濃重的書卷氣息。他的眼睛，是很純粹的黑色，那樣深邃，仿佛大海中央的漩渦，只要一不小心，人就會跌落其中，再無法抽離。那雙好看的眼睛，帶著笑意。

他的臉有點嬰兒肥，嘴唇不纖薄，卻也不厚，恰到好處地長在高挺的鼻子下方。那個鼻子，應該是讓他的整個面部線條看起來有立體感的關鍵。每一個部位都不算精致，可組合在一起，卻又是說不出的好看。

他，毫不畏懼地笑著，直視那雙充滿怒意，卻有一瞬動搖的眼睛。

“小學妹，看來，作為學長，我有必要給你上一堂禮儀課。”

教室里爆發出玩味的笑聲，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饒有興致地看著門口發生的事。

“你想怎樣？”陸語卉仰起頭，讓自己與面前的人對視。

“有求于人，要說‘麻煩’和‘請’?！?

“白癡。。。把帽子給我！”

她緊緊皺著眉頭，縱身一躍，想奪回帽子。卻不料趙忱凡一側身，手抓了個空，失去重心，她整個身子撲在了他的懷里。

他的衣服上散發著肥皂水的清香，撲鼻而來的陌生味道竟讓陸語卉對這個懷抱有一絲貪戀。那味道，好像是家的味道，溫暖，幸福。

教室里旋即發出了各種不懷好意的聲響。

她猛地后退兩步，努力保持著一臉的怒意。

可發燙的臉頰和耳朵告訴她，她的憤怒根本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她無暇顧及他身后整個教室的人的表情和聲音，她的眼睛里，只看到眼前的那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還要多一點那個人，他的臉上掛著笑。

她讀不出那笑容的含義，可是，他的笑容如同這初夏的陽光，那樣明媚，那樣耀眼。

那天，她沒有學會禮儀，沒有拿回帽子，沒有與他斗嘴，最后，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帽子是趙忱凡在晚自習之前送到她的班級的，當時她正在教學樓前的花園里，欣賞天空漸漸被黑暗吞噬的美麗。

回到教室，看到課桌上的帽子，她想起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鼻腔里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清新的肥皂味。

嘴角不自覺上揚。

她笑了，她在想著那個趙忱凡的時候笑了。

她竟然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像個傻子一樣，呸！

幾乎是在意識到自己表情發生變化的那一瞬間，她收起了那分笑容。

她不能為別人而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