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生活是單調并且辛苦的，每天兩點一線，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時間都是數學數學數學，連睡覺的時間都被壓縮到只剩六個小時。好學生林滿意都開始抱怨壓力太大，每天都在超負荷運作，腦細胞都來不及恢復。

但幸好有張阿姨的照料，大家的生活還不算太糟糕，至少吃住都比別人好。

不想做題的時候，陸語卉喜歡坐著，一動不動地發呆。幾次想溜出去放個風，找朋友瘋玩一下，無奈黃老師這個老頭子實在太敬業，把她的計劃扼殺在搖籃里了。

要不是因為趙忱凡，我才懶得來受這份罪。偌大的階梯教室，趙忱凡就坐在她的左前座，她瞪著他的后腦勺，恨恨地想。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是為了趙忱凡而努力學習爭取這個來集訓的機會的，最開始，她好像只是想看趙忱凡驚訝的樣子?？墒?，僅僅是這樣嗎？

住在一個房子里的這一群人，只有在飯桌上的時候才會有數學之外的聊天話題。而成為話題最多的，便是陸語卉，她就像個迷，讓人忍不住要探個究竟。偏偏她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別人不問，她也不說，即便是有人問了，她也不見得會仔細地回答。

有一天，張阿姨端上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雞爪，放在陸語卉的面前：“陸小姐，這是少爺特別交待給您做的蜜汁鳳爪，是他特意找您家的李媽要來的菜譜，我照做的，不知道手藝能不能令您滿意。您嘗嘗?！?

陸語卉夾了一個鳳爪嘗了一口，滿足地笑了笑，說：“嗯，有李媽的味道，很好吃，謝謝你，張阿姨。”

“陸語卉同學，我能不能八卦一下你跟那個梁公子是什么關系？”高曉宇的問題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陸語卉，包括趙忱凡，都用探究的眼神望著她，搞得跟她在受審一樣。高曉宇問出了大家一直想問，卻出于禮貌一直緘口的問題。

她吐掉口中雞骨頭，咂了咂嘴，淡然地說：“就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啊?！闭f話的時候，她的眼神不自覺撇向趙忱凡。他已經低下頭安靜吃起飯來，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她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不止這樣吧，他說你是他未來的老婆啊?！绷譂M意接過話茬。

“可不見得我就想讓他做我未來的老公啊?！?

“可是他對你真的很好欸?！鼻赜駶M臉羨慕的表情。

陸語卉笑笑，說：“難道對我好的我都要嫁嗎？”

她又看了趙忱凡一眼，見他并不在意大家的談話內容，好像在想什么心事。骨子里調皮搗蛋的因子冒了出來。

“趙忱凡也對我挺好的，我也要嫁給他嗎？”

趙忱凡聽到自己的名字，倏得抬起頭。看到他終于有所反應，她滿意地笑了，繼續說道：

“如果是趙忱凡的話，我說不定會考慮！至少，不用擔心生出來的孩子是個白癡?！?

大家都被她的話逗笑了，唯獨那個男主角卻是一副不解的樣子。

“要是那個梁公子聽到這番話的話，說不定會當場砍了趙忱凡?！绷譂M意調侃著。

“可我什么都沒做，是無辜的??！”趙忱凡終于進入大家的狀況里了。

那頓飯是自集訓開始吃得最愉快的一頓飯，整個餐廳充滿年輕的笑聲，連黃老師也被大家影響，放下老師的架子，融進了這個集體里。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語卉，其實她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么冷。

夜半，大家都睡下了，別墅里安靜得有些可怕。不知道晚餐的時候吃了什么，陸語卉覺得特別渴，被睡意籠罩的她一點也不想起來，可沒辦法，實在太需要喝水了。

眼皮耷拉著，幾乎是處于夢游狀態的她連燈也沒開，摸索著下樓到廚房倒了杯冰水，一咕嚕全喝了下去。回房的時候，經過客廳，隱約聽到沙發上傳來聲響。

“誰？”陸語卉立刻警覺起來，睡意也瞬間被驅走了一半。

“是我?！?

是趙忱凡的聲音。

語卉循聲過去，借著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看見一個人影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手中還拿著一罐啤酒，而他面前的茶幾上，已經東倒西歪地擺了好幾個空的罐子。

“你竟然在偷偷地喝酒?！标懻Z卉壓低聲調。

黑暗中，他似乎轉頭看向她，語調有些慵懶：“終于有一次被你揪到我的小辮子了，怎樣，是不是打算報一箭之仇？”

她從他身邊拿起一罐啤酒，拉開拉環，跟他用一樣的姿勢坐在地毯上。

“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雞婆啊?！彼攘艘豢谄【疲耙粋€人喝酒多沒意思，正好我渴了，賞臉陪你一下吧！”

他望著她。

“你不怕被黃老師發現？”

“你只要了解我一點點，就應該知道我會不會怕。”

“哈哈，換了個地方，我倒是忘了你原來的樣子了。那我們就爽快地干一杯吧！”

一整罐冰涼的啤酒下肚，語卉的睡意是全部煙消云散了，她想起晚餐時，他的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晚餐的時候心不在焉，大半夜又一個人喝悶酒?！闭Z卉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說說吧，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呵呵?！?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皎潔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使她的皮膚在黑暗里顯得更加白皙。可是，到底是在黑暗中，他只聽見她難得的笑聲，卻看不到她的表情。已經微醺的他把臉湊近她的，努力想看清她的表情，她笑起來，應該很美吧。

他真的喝了太多酒，連呼吸都帶著濃濃的酒氣。他離她太近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被他染上了濃重的酒氣。他想干嘛呢？打我，還是吻我呢？她緊張得呼吸都亂了節拍，身體僵硬，坐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

他所有的動作在幾乎觸碰到她之前停止了，那一刻，時間仿佛是靜止的，地球停止了轉動世界萬物都停止了生長。

“你笑起來，應該很美吧?？上В婵上?。。?！睅е鴾囟群途茪獾暮粑窃谒哪樕?，她感覺自己就要暈倒了。

“可惜什么？”她輕聲問，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傻傻地輕笑了兩聲，說：“可惜，我看不清楚你的表情?！?

這樣不清醒的趙忱凡說不出的可愛，這樣半夢半醒的談話說不出的曖昧，這樣的黑暗，這樣的氛圍，讓她好想。。。

好想。。。

吻他。

兩對唇觸碰在一起，帶著微微的涼意。

這是陸語卉和趙忱凡之間的第一個吻，一個人清醒著，一個人卻半夢半醒。只是借著酒意，趁著夜色，氣氛被渲染得剛剛好，所以發生了，只是這樣而已，并不是因為喜歡，絕對不是。陸語卉這樣安慰著自己。

唇瓣分離的時候，陸語卉剛想說點什么解釋一下，或者緩解一下兩人之間的尷尬，趙忱凡就倒在她的肩上睡著了，呼吸均勻。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嘴里輕聲念著：“睡吧，睡吧，睡起來就把剛才的一切都忘了吧?！?

兩個人就這樣靠著睡著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語卉醒來，發現兩人正躺在地毯上，她枕著他的右臂，而他的左臂輕輕搭在她的腰上。

她撥開他的手，又從沙發上拿了一條毯子蓋在他的身上，所有的動作都很輕，生怕吵醒了他。然后她又小心翼翼收拾起昨晚喝酒的殘局，把空啤酒罐裝在垃圾袋里扔到門外的垃圾桶里，又把剩下的啤酒放回冰箱。

在大家起床之前，她叫醒他，以免被別人看見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陸語卉的心里其實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是希望趙忱凡記不起前一夜發生的事情的，因為那件事情解釋起來真的很尷尬，另一方面，她又期待著他能記得，或許那樣兩人之間會發生一些變化。

事實上，這件事情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被提起過，兩人還同以前那樣相處著。有時候想起來，陸語卉都會懷疑那個吻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覺，仿佛只存在在她一個人的記憶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