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商場里，音樂在偌大的廳堂里旋回，滿眼都是打折的宣傳板，還有永遠面帶微笑、精神抖擻地導購小姐。

今天剛破獲一件大案，隊長孟立林就傳達上頭旨意對下面有功的警員表示嘉獎。一幫小的連忙趁熱打鐵，攛掇著要放一天假，老孟拗不過他們，便點頭了。于是，小警員李萌拉著袁依來逛街，說是下午有個約會要袁依幫忙挑衣服。

李萌拿起一件雪白的連衣裙放在身前試了試，笑著問袁依：“袁姐，瞧瞧，這件怎么樣啊？”

李萌長著一張瓜子臉，烏亮的大眼睛楚楚動人，短發服帖地垂到耳際，清爽明麗，再配著身下了那件白裙，儼然像是一個剛剛進入高校的學生。

袁依抱著雙手，后仰身，瞇起眼仔細看了看，說：“嗯……這件嘛，還真有點女人味……哎，不過我說小萌，你今天拉我上這兒來時干嗎的？就為這幾件衣裳？一年四季都穿不著的……”

李萌神秘地笑了笑，說：“誰說女警察就穿不著自己的衣服了？我就是想好好買幾件穿穿！”

袁依好奇了，這小丫頭怎么今天想打扮起來了？她笑著拿過李萌手里的連衣裙，撫摸著衣領上的蕾絲花邊和兩肩上的泡泡袖，想了想說：“是不是覺著這件太嫩了點？你合適么？”

“哎呀，袁姐，”李萌勾著袁依的胳膊，撒嬌似地說，“我們成天穿工作服，要不就是為了工作方便穿一身運動裝，穿得真是越來越老氣了……走在街上吧，沖我跑來的小孩都直接叫阿姨了！”

袁依若有所思地盯了李萌好一會兒，“不對，你今天很反常啊？直覺告訴我，你、要去見的人、非、同、一、般！老實交代，下午要和誰玩去了？黃澤還是大彬？”

李萌的表情出現小姑娘的扭捏，雙頰緋紅，吞吞吐吐地說：“不是他們倆……是……是去接個朋友……兩年沒見了……”

“嘿喲！”袁依甩起一頭齊耳短發，看向別處，笑著說，“合著你保密工作都做到我的頭上來了！來咱二隊這么些年了，大伙兒還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呢！”

李萌低下頭，輕聲說：“咳，也不算男朋友啦，就是一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兒……”

“嗬，還青梅竹馬啊？也是呵，我們小萌是這么漂亮的可人兒，從小一定沒少男生追，這要是放在枯枯燥燥的刑警隊里頭還真是可惜了。”袁依笑得更燦爛了，轉過身對著一排淑女屋的衣服邊看邊說，“成，姐就幫你好好打扮打扮，不過唉，有個條件——”

李萌抬頭瞪大眼睛，問：“什么條件？”

“就是……”袁依拎起一條米黃的寬擺長裙和一件白色短衫塞給李萌，狡猾地一笑，“下午我給你當回司機，讓我也瞧瞧是什么樣的小伙子把我們二隊的警花給劫走了！”

“哦，沒問題。”李萌點點頭，拿著衣服進了更衣室。

袁依等在外面，環顧四周，看見一排排的少女服飾，想起了很多。自己自從進了警校就再也沒穿過這些衣服，以前總是陪妹妹袁然來逛，她身段好，人也漂亮，一買就是許多。而自己呢，不是風衣就是西裝，一成不變的深色，一成不變的式樣。

袁依隨手拿起一件大花的連衣裙，還是低領無袖的，她照著鏡子比了一下，不禁皺了皺眉頭。

比起小萌，自己果然是老了啊……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她果然不適合這樣艷麗的衣服，一對秀眉如黛山，眼神里少了一份溫柔多了一份干練，姣好的面容里也隱隱有了歲月滄桑的痕跡。不再是一個出事莽撞、天真稚嫩的小警員了，她是二隊的袁探長，是一名經驗豐富、果斷睿智的老刑警了……

袁依淡淡地笑著，心想：呵呵，也就是和老霍結婚那會兒買了一件大紅的外套，從來都沒試過這么花哨的衣服呢！

老霍……

只這一瞬，一股愧疚之前從袁依心底泛起。

結婚三年自己都沒有好好陪他逛過一次商場，多半是他從國外往家里帶回精致的時裝給自己。自己當初魯莽地答應了老霍的追求，最終還是無法忘卻心里最深刻的那個人，以性格不合為借由提出了離婚，倉皇地逃出來那個安逸的所謂的家。

家，那個家，于袁依來說，并不是最安心的歸屬地……

這時候，手機響起來了，是條短信。袁依掏出手機來看，“別比劃了，你就穿上試試，喜歡就買下。黎昕”。

袁依連忙轉頭四下找去，在不遠處的領帶專柜邊站著一個高瘦的男子，黝黑的皮膚，英挺不凡的氣度，那般熟悉而親切的笑容……

黎昕沖袁依招了招手，袁依紅了紅臉，趕緊放好衣服，迎著面兒向黎昕走去。

“我說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也在這兒？”

黎昕嘿嘿一笑，倚在鞋架上，調侃道：“合著這商場是你們家開的？就興你們女人天天來逛，不許我大老爺們兒來這兒轉吶？”

袁依撇撇嘴，說：“你來這兒買鞋么？嘿，這里都是名牌，錢夠多的哈！當了領導就是不一樣了……”

黎昕一擺手，說：“別瞎說啊，我這是前幾天把鞋走壞了，想上這兒買雙好的，耐穿點的。可不是來奢侈消費的啊！”

“行了，你怎么消費的我管不著，”袁依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李萌估計好了，我得看看去！”

一聽袁依要走，黎昕急了，笑著說：“別介啊，以后咱倆過日子，經濟命脈還不是要你把持的，你得了解了解我消費習慣不是？”

袁依假裝生氣，瞪了黎昕一眼，說：“少犯貧，你要是想和我過啊，就甭想拿走一分零花錢！”說完，袁依羞赧地轉過頭去，疾步往回走。

黎昕在她身后叫了一句，“哎，袁依，你把那件連衣裙穿上讓我看看，我埋單也行啊！”

袁依聽下腳步，手指著黎昕，又好氣又好笑地說：“警告你，別沒事偷窺女士買衣服！”

“我沒啊，這不是巧么……”黎昕攤了攤手，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袁依到底是把那件連衣裙換上了。一來呢，是自己的確很想嘗試一下這么有女人味的衣服，二來呢，這是黎昕要求她的。她剛走出試衣間，還沒往鏡子里往一眼，眼睛就看向了黎昕。黎昕還是倚在鞋架旁，樂呵呵地看著袁依，沖她翹起了大拇指。

李萌驚叫起來，“哇塞！袁姐，你真是美得似仙女兒了！”

“呵呵，哪有……”袁依淡淡地笑了笑。

眼前的小丫頭也正穿著自己給她配的那套裝束，淺色的衣服襯得李萌的皮膚更白嫩了。長裙不但淑雅，短衫有多了幾分俏皮。袁依心里有小小的得意，看來自己的眼光還沒老。

李萌像一只百靈鳥似的繞著袁依，笑吟吟地說：“姐，我呢，已經打算把身上這一套都買下了。這里說是超過三百立減五十，我還就差那么一點點。我看呀，你也就把它買下吧，這樣就更劃算了！”

袁依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天藍底色陪著火紅的大花圖案，一頭干凈的短發下眉宇里竟是多了幾份嫵媚。袁依不自覺地笑了，點點頭。

“還真是挺合身的，也難得，小萌，就依你吧！”袁依對著李萌說道。

“哈！”李萌高興地拍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