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自作自受！”遙十三將斜視了她一眼，收劍入鞘，頭也不回便離開了冰潭之上。

展小昭張了張嘴，卻半個字眼都未吐出，她愣愣地蹲了下來，伸手撫摸腳下的冰面，那透明的深處，竟有一片片紅色的印記顯現，而且似乎還在往更深處延伸，就像一條火紅的毒蛇，看了讓人心中發涼。

那是她的血！

展小昭的臉色變得煞白，一種前所未有的不詳感重重壓來。

“不，不！”她失魂落魄地邊喊邊往外退去，由于失血過多，腳下踉蹌難穩，終于緩緩地軟倒在了地上。

“施主，”阿彌抱起她，見她目光所及之處，低低嘆了聲：“若你現在離去，還來得及。貧僧愿為你…”

展小昭的腦袋有些發暈，聽到的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她強打起精神，想極力睜大眼睛看清楚他。

“為我怎樣？”她喃喃地問道，但終究沒有來得及聽到答案，便沉沉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寂靜之中。

華黎月靜靜地守在墨子虛的身邊，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那個女子，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十多年的紛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到底有沒有能夠取代她？

她輕輕地，愛憐地撫摸著墨子虛的面龐，心中的痛蔓延至全身，如果有一天，他醒來發現，她并不是他們期望的人，會不會，他會不會就此離開，或者冷漠地親手斷絕她的性命？

華黎月慘淡地笑了，淚水順著面龐滴落在他臉上，答案早就很明顯，可是她那么愛他，實在沒有勇氣去承認。

“子虛，你永遠都不要醒來好嗎？”

她躺倒在他身邊，任冰潭中的寒氣入身，單純地希望這種冰涼麻木感能抵消掉心中的痛楚。

展小昭再次醒來時是被痛醒的，睜開眼的一瞬間見到的便是阿彌，這讓她感覺很安心。但下一刻，她便感到尷尬無比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雙手緊握，全身繃緊，最后索性閉上了眼睛裝死人。

阿彌專心致志地為她清理傷口，對她的反應倒也沒太在意。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她。展小昭能感覺到血液流淌在皮膚表面的觸感，涼涼地滑過，然后便是他輕輕地擦拭。

“嘶——”藥膏涂抹上傷口，一股灼熱焦痛感頓時襲來，她忍不住哼出了聲，下意識睜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氣吐氣。

“很疼嗎？”阿彌見她這幅模樣，停了動作。

“廢話，當然疼了，你換來試試…”她的鼻子眼睛微微發酸，本來想忍住眼淚不在他面前丟臉的，但還是流了出來。

阿彌坐上床沿，微微俯身，他的氣息緩緩靠近她。展小昭愣住了，傻傻地望著他，卻見他低下頭，朝著傷口處輕輕吹拂，柔柔暖暖的。

她嘻嘻笑了起來。

“阿彌，我的身子都被你看了兩次了，按古代的習俗，你是不是該娶了我啊？”

她瞧著他臉上的變化，心里樂開了花。

“施主莫要說笑，此乃不得已而為之，若施主心中介懷，貧僧愿自毀雙目，以保施主清白。”

“你說什么？”展小昭聞言，面色一沉，掙扎著坐了起來，“你敢說你沒對我動過心？”

阿彌轉過頭，回避她的目光，合什道：“阿彌陀佛，貧僧乃佛家弟子，紅塵凡世并非貧僧所處之地。”

“那你來京城做什么，來皇宮做什么？你若對我無意，又干嘛三番五次救我？”

“佛家弟子當以慈悲為懷，貧僧相救于你也是應當。至于皇宮，原是要為太后講/法。”

“好，隨你怎么說，哼！”展小昭又躺了回去，她心中嘀咕，總有一天要你親口承認！

阿彌背過身，沉默了良久才又問道：“施主怎會在此處？”

“流月，我出百花山莊就是為了尋找流月，找到它我便可以回去了。阿彌，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真正的意圖，你是和尚也好，是十王爺的幫手也罷，我要你幫我，你在皇宮這么久，一定知道流月在哪，對不對！”

他閉上了眼睛，淡淡道：“施主為何不放下心中執念，遠離這是非之地，做個平凡人亦好。”

“這并非執念，世間沒有我容身之地，又如何讓我做個平凡人？”

“貧僧不解其意，世間之大，施主大可離開鳩合，去弓勾之盡的望海彼岸。那里小國眾多，施主隱身其中，料想也無人能尋到你。”

“你就這么想要我走？”展小昭心中不悅，卻明白，自己拿到流月也是為了離開，只是去的地方不同而已，“吶，阿彌，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我是說消失，不在這個世界了，你會不會感到傷心，會不會后悔？”

阿彌沒有說話，他好像忘了，自己那毅然的決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幼時？還是長大了再遇到她的那刻？真的已經纏繞在一起，模糊了記憶。

“呵，算了！”展小昭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有些困，先睡會兒。”

阿彌轉過身，見她已閉上了眼睛，他替她蓋好被子，又靜靜地坐了許久，才起身離開了屋子。他記得皇宮中還有些血玉蓮，等十王爺祭天過后，便可為她取來。

祭天從華陽山頂開始，正午之時，眾人便要按時到達山頂祭壇開始祭天。皇埔齊皇著一身絳紫金線龍紋緞袍，頭戴祥云金冠，周身上下無不散發著一種凌烈蕭殺之氣。太后跟隨其旁，與他相似裝扮，只不過長裙紋樣乃是一只展翅金鳳。

其后跟隨的則是眾僧侶宮娥，最后才是宮中御前侍衛。

皇埔齊皇站在云峰端頂，俯覽腳下的一切，那種唯我獨尊的感覺越發濃烈起來。這天下，現在都是他的，延遲了三十多年的皇位，如今終于握在了他手中。

祭壇擺在峰頂一處平臺上，四周未經打造，那嶙峋的山壁突出，像是只刺猬，滿身利刃。山壁呈拱門型向外張開，人站在其下，一種無形的壓力接踵而來，讓人心中膽怯，只怕山壁倒塌，那些尖刃便要刺的人肚破腸流。

山壁拱門的正中處有一方井口般大小的洞口，相傳可通天界，仙人下凡便是從此洞口而過。僧侶們盤膝坐于蒲團之上，各人手中持一串佛珠，整齊的梵音吐出，霎時為這處險境營造了一種莊嚴神圣之感。

皇埔齊皇協同太后開始對著通天洞祭拜起來，三跪九叩，燒香祈福，一切祭祀所應的儀式都需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