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注進茶杯里，漾開一圈圈的水紋，丁葉看著茶杯沒有再開口。我看著丁葉，也沒有再催促她。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其實是件挺累人的事兒，至少我是這是這種感覺。逼著她講了那么久，連我自己都感覺很過分。

“有時，我會問我自己，我們都在說自己的堅持是為了一個承諾，我們到底向誰承諾？又承諾了什么？這個承諾的時限究竟是多久？”丁葉悠悠然地開了口，她看向我，“你呢阿落？你承諾過什么嗎？”

我仰著頭想一會兒，低下頭看著丁葉傻笑：“我都不知道是在向老鬼承諾，還是在向我自己承諾，細想想，大概是向我心里的老鬼承諾的吧。你呢？”

“我？時間那么久，我自己都快要搞糊涂了。”丁葉自嘲地笑一笑，“大概也是像你一樣，是對自己的承諾吧。那天回到道觀后，望休告訴所有人自己要閉關修煉，然后把自己關在靜室之中，每日三餐也只讓送到門外。可是沒有人知道，靜室里的人，其實是我，而望休帶了麝妖的魂魄早已在了千里之外。十日后，望休帶著滿臉的沉重回來了。

“我小心地問他：‘沒有辦法讓麝妖轉世輪回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如由我去告訴小雨吧。’

“他緩緩地搖著頭：‘不必了。我在蓬萊尋到一位得道的仙靈，聽了我的敘述后，很同情麝妖，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已將麝妖送入了輪回。’明明已經做到，他的語氣卻依然顯得十分的沉重。

“‘我很是不解地問他：‘既然如此，你該高興才對啊？也應該告訴小雨，讓她接受醫治。’

“他再次搖頭：‘我已經見過小雨了，她聽說麝妖已經轉世輪回，便將剪刀刺進了自己的胸口，待我們發覺不對沖進屋時，為時已晚。你知道嗎，她居然在笑，她笑著說：‘我不想等那么久才去找他，我怕他會忘了我。’他長長吐一口氣，看著我問，‘情愛到底是什么，竟然可以讓人不懼生死？’

“我無法回答他，只好默默地看著他。他疲倦地笑一下，說：‘我真的需要靜一靜了，我要好好地思考一些事情。這些天有勞你了。’

“我離開靜室的時候回頭看了看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我不知道不好在哪里，可是那種感覺在其后的幾天里，不斷地困擾著我。

“事情發生的那天是四月十六，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話也許是有道理的，那晚的月亮就顯得格外的圓。自從可以變化人形后，每當月圓的日子，我就會在他臥室的屋頂汲取月亮的精華來修煉，他也總是會在一旁指點我。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沒有人知道。

“那晚，我本以為他不會去了，沒想到，他卻比我到的還要早。他盤膝而坐，正用一種很癡迷的眼神看著月亮，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看見那笑我很開心，因為，很久以來他都沒有笑過了。

“‘雖然常常看月亮，卻從沒真正覺得，月亮竟然是如此美麗。’他的聲音也顯得很明快，‘雖說難免寂寞，但月宮的主人終究也是多情的啊。’

“這話讓我很是費解。我看看月亮，再看看他，竟然不知要如何回應。

“他看向我，那微笑更加明顯：‘我很好，坐下來吧。’我在他身邊坐下來，他轉頭看著我道：‘你似乎一直都沒有名字呢。’

“我說：‘丁香花啊，你不是一直這樣叫我的嗎？’

“你是丁香花，但是，丁香花不是你的名字。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名字，讓我想想。對了，你就姓丁吧，你第一次變出人形的時候也是在夜里，不如就叫丁夜吧。’”

“我還以為你是樹葉的葉呢。”我又忍不住插話了。

“沒有錯啊。是安素羽幫我改的，他說夜晚的夜顯得太低沉，不好。反正也是他給起的名字，改就改了吧。”

“望休怎么突然想起給你起名字了？”

“你往下聽呀。起好名字后，他笑著道：‘為了祝賀你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我要送你一樣禮物，把手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