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還是從庫中提了些銀子，不多不少的量，父親該是不會過問，再加上賭坊那邊的進益，該是差不多。父親對我一向寬松，我出入十分自由，不像尋常人家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語欣都是有門禁的，父親卻從沒給我定那些規矩。

我帶著蕭麟和清淺再一次來到了嵐風院，王媽媽也是連忙招呼我們進去。

“王媽媽，最近生意如何？”

“哎，還是老樣子，昨個金風那頭獻舞，咱們這基本上沒人。”王媽媽嘆口氣道。

“嗯，從明天開始咱們嵐風院就停業吧。”

“啊？這是如何。”王媽媽急忙道。

“自然是洗心革面。”我淡笑道：“媽媽把姑娘們都叫過來吧。”

王媽媽隨即了然，出門吩咐丫頭叫姑娘們過來，又轉身回到屋里。

“明天開始，我會叫工匠過來把嵐風院重新裝修一下，細節我也都跟工匠們說完了，媽媽只管看著就行。”我道，王媽媽點頭應是。等了一會，姑娘們也都來了。

“見過東家。”不多不少，二十六個姑娘，站成兩排，個個都挺水靈。

我端起手中茶碗，輕吹碗中的茶葉，這些個女子也像這碗中的茶葉，輕輕一吹便身不由己的移向別處，放下茶碗，我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些女子，倒是有幾個長得格外出色的，好好培養一下該是不錯的，有四個姑娘，說是姑娘不如說是孩子，十三十四那樣，正怯怯的看著我，雖覺得正常，但卻也有幾分不忍。

“明天開始我會重新裝修嵐風院，大概需要一兩個月，這期間不營業。”我話音剛落，一名女子便道：“啊？那豈不是沒有銀子賺了？”

我冷眸一轉，眼神凜冽的直視那名女子，“我不喜歡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那女子忙低頭。王媽媽看了看我，“小家子氣，東家別見怪。”轉頭看向那些姑娘，“都規矩點。”

我淡淡的瞥了王媽媽一眼，“你們現在是我的人，我自不會虧待你們，你們為我做事，我讓你們賺錢，也絕不會為難你們。”

“這段期間，我會找人來教導你們六藝，希望你們可以認真去學。”我掃了她們一眼，“如覺得自己有擅長的就與教習人說，她自會安排。”

“這期間你們付出的越多，以后獲得的收益也是越大，我相信你們不會甘于平凡的，不管你們以前誰是紅牌誰不是，我要看的是重新開門之后的結果，如果教習結果不令我滿意，”

頓了一下，語氣冷硬道：“我不是善人，我嵐風院也不養閑人，什么情況，教習人自會和我說，我可以花重金去培養你們捧你們，但是你們也要讓我看到收益，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姑娘們齊聲道。

“我不會太約束你們，只要你們做好自己的事，如果沒什么問題，就都下去吧。”我淡淡道，見姑娘們陸續而出，轉頭對王媽媽道：“這陣子也得辛苦王媽媽了，工匠和教習人明天傍晚之前該是會到。”

王媽媽點頭，“東家，會有用嗎，六藝不是簡單...”

“媽媽放心，我要她們學，本身也沒覺得她們能學的多好，本就擅長的姑娘我自會著重培養，沒有的也會找別的出路，其實有的時候差的不是技巧，而是氣質和心態。”

我起身站到窗前，任微風拂過發絲，“媽媽和我說說這些姑娘吧。”

王媽媽和我說了些過往，沒什么是便叫她去忙了。

“小姐，咱們走吧。”清淺催促道。

“你急什么，容我喝盞茶的，費了那么多口舌。”我緩緩道。

“這茶葉又不好，有什么可喝的啊。”清淺撇嘴道。

“怎么，不喜歡這地方？”

“不喜歡，一股油膩的脂粉味。”皺著眉頭，“熏的難受。”

“哪有那么夸張？”我敲了那丫頭額頭一下。

“啊，”清淺捂著額頭，“真不知道這些女子怎么想的，這進門的客人不得來一個熏死一個啊。”

“竟胡說，也就你不喜歡，那幫男子就喜歡這味道，不信你問你蕭大哥，你看他喜不喜歡。”我調笑道。

聞言，清淺一本正經的去問蕭麟，蕭麟陳陌不語，無語的望著我，我忍著臉上的笑意轉頭看向別處。

“你喜不喜歡，”蕭麟換了個地方走到門邊，清淺后腳就跟了上去，最終蕭麟被煩的無可奈何，惜字如金的吐出了“不喜歡”三個字，清淺終于是放過了他。

“好吧，茶也喝完了，咱們回家，”我起身剛要走，門外丫頭就傳話說荊華姑娘要見我，荊華？王媽媽并沒有跟我說這個女子，我只隱約記得賣身契中有這個名字，見我又有何事呢？

“讓她進來吧。”清淺的小臉又垮了下來，不情愿的站在我身邊。

進來的是個身段高挑的女子，一身鵝黃襯得肌膚更加光滑細膩，清雅脫俗，竟不像是個風塵女子，這般模樣和氣質，該不會默默無聞才對。

“見過小姐。”微微福身，并不言語。

“何事？”我話音剛落，見她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荊華有事想請小姐成全。”

“你說。”我緩緩道。

“荊華想做藝妓。”見我不語，接著道：“只賣藝不賣身。”

“做藝妓必有一項拿得出手的技藝，你會什么？”我懶懶道，如果她有一技之長，王媽媽不會不知道才對，更不會不加利用。

“我會彈琴。”她抬眸道。

“我要的藝妓，只是會彈可是遠遠不夠的，”我把玩著手腕上的琉璃，淡淡道。

“我為小姐彈奏一曲可好，”聲音清冽，直直的看著我。

明眸微動，素手芊芊一揮，“彈吧。”

荊華取了琴來，聽了她的琴音，我不禁正色起來，行家出手才知有沒有，這女子的琴藝竟是這般好，我不禁對她的身世起了興趣。

一曲畢，抬眸，“小姐可還滿意。”

“好曲，”我輕拍兩下手掌，“只是這曲子從未聽過。”

“是我自己寫的。”語氣清冽，透著股驕傲。

“你會譜曲，”我打量她一番，“一個彈得一手好琴又會譜曲的姑娘，王媽媽竟不知道，而且，這手琴藝該是從小就練的。”

“小姐好眼力，實不相瞞，我是官妓，家父松化總督陸強五年前遭人陷害，一家人死的死充軍的充軍，幾個姐妹也都沒為官妓，我不想這樣，可依舊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荊華苦笑道。

“我只能盡力保護我自己，什么都不會，沒什么情趣，自然也就沒什么客人找我，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心里多少能舒服一些，但也逃不了。”

“官妓？你的賣身契與他人并沒有什么不同，而且，官妓怎么會在這么個小嵐風院里。”我問道

“我也是幾經輾轉被賣到這里的，有些事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說罷退下肩上衣物，將后背給我看，蕭麟忙轉過身去，女子纖弱的肩膀上，一個碩大的紅字官印，我不禁一怔，對這女子多了幾分憐惜之情。

“這些話你怎么不和王媽媽說，卻要等到現在與我說。”我柔聲問道。

“我若說了，王媽媽必會讓我頂這嵐風院，她也保不了我，我想只賣藝不賣身，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她抬眸望著我，“您一個閨閣小姐竟買的起這房產地契必是出自富貴人家，又對這嵐風院大行修整，肯定是想要讓這嵐風院成名，我會全力幫小姐，荊華不求自由身，但求可以給自己留一方清靜，但請小姐滿足荊華的愿望。”

我看著眼前淚眼朦朧的女子，心里竟跟著隱隱發酸，“坐吧。”

“還請小姐答應荊華。”執著的女子，不肯起身。

“你又怎么能確定，我會保你，保的住你。”

“荊華有讓小姐保的價值，”隨即低下頭，“我哪里能確定，只是厭了這日子，賭一賭罷了。”

我沉吟片刻，起身扶起了她，“荊華，我可以保你，也保的住你。”見她眼中綻放的光彩，我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荊華，你是個既聰明又有才華的女子，我喜歡這樣的女子。”我淡淡道。

“多謝小姐，我愿為你做任何事，只求小姐...”

“荊華，我要你成為名動京都的藝妓，撐起嵐風院。”我靜靜的看著她，“但我不會讓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好。”荊華堅定的點了點頭。

“你和王媽媽一起管嵐風院吧，她明，你暗。”見她驚異的看著我。

我攏了攏一頭青絲，面紗下的嘴角含著絲絲笑意，“荊華，做我的眼睛吧，我會給你你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