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顏兮很聰明，舒弦作為主子，要是她一味地辯解或者請饒，只會讓舒弦抓住把柄，從而大做文章，鬧騰一番。所以顏兮索性只是規規矩矩地問了聲安，如此一來，料想舒弦也挑不出什么過錯來。要是強行鬧下去，只會讓府里的人覺得二小姐沒有氣度，為了一點小事就不依不饒的。

舒弦看到這樣的情形，果然只是輕輕瞥了一眼顏兮，沒有再多說什么。

我看著她臉色有些發白，身子一側還有一個丫頭輕輕地攙扶著她，心想她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又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一大早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就跑來和我置氣，不禁感到有些無奈。

我在大學的時候，雖然不是很喜歡應酬和與人交往，但因為討厭那些心機深沉、愛算計的人，所以還特意去聽了一些心理學相關的課程，在生活中也處處留意觀察。后來竟然也學會了看人，只需要看幾眼，就能大概猜出一個人的性格脾氣。所以很多時候，看到那些看起來不太友善的人，我就會盡量避免和他們過多交流，交往的大多是性子溫和、喜好簡單的人。

如今看著舒弦的行為舉止和樣貌神態，覺得她也不像是一個會設計陷害別人、內心冷酷的人。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她身上有一些小姐家的稚氣和單純，想來昨天她把我推進湖里那件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嬤嬤，好好照看著二姐姐，再吩咐廚子燉些驅寒養身的湯來給二姐姐補補身子?！蔽彝ｎD了一下，聽到李嬤嬤應了聲，便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昨天的事情過后，以前的那些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也沒什么好追究的了。二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是，都是姐妹?！笔嫦衣犃宋业脑?，臉上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情，又似乎有些動容，這更讓我確定了她本質并不壞的想法，看來這件事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挑撥的。

得到了我想要的回應，我也露出了笑容，說道：“嗯，那妹妹我這兒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希望二姐你能好好保重身體?！?

舒弦點了點頭，顏兮也很乖巧地向舒弦行了一禮，然后跟著我，在丫鬟嬤嬤們“四小姐慢走”的聲音中離開了。

……

到了墨軒閣，走過一條被綠藤纏繞的長廊，我就看到了正在書案旁邊，低垂著眉眼認真寫字的舒程，心里頓時一陣激動。但又擔心突然出現會嚇到他，于是攔住了想要通報的小廝花格，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在一旁靜靜地看他練字。

只見他正在抄寫戴熙的《題畫竹》：

雨后龍孫長，風前鳳尾搖。

心虛根柢固，指日定干霄。

宣紙上的正楷字體清秀且頗有勁道，我最是喜愛這樣的字了。可惜在現代的時候，用中性筆的時間比用鋼筆的時間長，用鋼筆的時間又比用毛筆的時間長。雖然曾經嘗試著練習毛筆字，但因為心浮氣躁，又嫌棄自己控制不好柔軟的毛筆，寫不出自己理想中的字，就有些灰心喪氣的，結果也只是學了個皮毛，連鉤、提、折、捺、撇這些筆畫都寫得不正宗，只能欣賞欣賞名家們的書法作品，望洋興嘆罷了。

對于戴熙這個人我并不了解，《題畫竹》這首詩之前也沒有讀過，不過從詩中的字句也能看出這首詩的寓意。這首詩是以竹子來比喻人，寓意著只要具備虛心好學的品格和扎實的學問基礎，將來必定會有所作為，一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那么，舒程的抱負是什么呢？他所謂的事業又是什么呢？是從商嗎？還是入朝為官？亦或是投身軍營，在戰場上立下功名？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大概也只有這些選擇了吧？

“小曼，你怎么來了？身體感覺好點了嗎？”就在我沉思的時候，舒程已經早早地寫完了字，放下毛筆，把墨跡還未干的宣紙放在一旁晾曬，然后轉過頭，面容和煦地開口問我。

“好多了，你看我現在精神可好了?！闭f完，我轉了一個圈，還沖著他夸張地眨了眨眼睛。

“小丫頭，還真是古靈精怪的。你身體好了我自然也就放心了?！笔娉绦χ?，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打趣道。

“程哥哥寫字可真好看，我也想學，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教教我呀？”我心里盤算著，這樣既可以重新學習毛筆字，又能有機會經常粘著舒程，真是個一舉兩得的好主意，哈哈。

舒程和我在門前的長廊里坐著，長廊頂上掛著的點點紅色小花，有幾朵輕輕落在了舒程的側臉旁，他的模樣配上這落花的景致，當真是應了那句“嬌花配美人”，絕了。當時我就盯著這畫面，內心激動得不行，忍不住在心里吶喊：“這畫面太美了，我都不敢看了。”

“前不久父親讓你學毛筆字的時候，你還滿臉的不情愿呢，這會兒怎么又突然想學了？”他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我一下子就開始犯花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