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上，一葉扁舟。

“你沒事吧？”女孩兒溫潤的聲音響起，閉著眼的男子可以清楚地聽出淡淡的擔憂，心里微甜，很難理解的一種情緒。

被人保護，被人擔憂，被人關心著，讓他的心滿滿地，是從未體驗過的心情。卻并不排斥。



“嗯……”男子靠在女孩兒的肩上，就像最初她抱著他那樣。

其實，他并沒有傷的很重。只是剛剛動了真氣，體內的毒素作怪，內息有些不穩，但還不至于到內傷的程度。

該說他是想看她擔心的模樣，還是貪戀這樣的溫暖……總之，在自己允許的范圍內，他想看她為他做點什么，那讓他很滿足。

于是，在黑衣人圍攻過來時，他瞥見她的唇微啟，而他讀出了三個字“胭脂醉”。



“過了忘川就是復活林了吧？”這條河似乎看不到盡頭，而且隨著船的前行，河面上似乎起了薄霧，漸漸地很難辨識出方向呢，彩蝶有些許不安。

“嗯……”軒轅凌并未給彩蝶解惑。

船又前行了一陣子，霧，已然濃的無法辨識方向。彩蝶微微收緊了抱著軒轅凌的雙手。

“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無對錯，望鄉臺邊會孟婆。”軒轅凌躺在彩蝶懷中，輕聲道。

“莫道黃泉不歸路，須知復活林前閻王避。”霧氣中傳來縹緲的聲音。

“在下軒轅凌，煩請幫忙通報。”冷冷的聲音，語氣中的狂傲卻收斂了幾分。

不出片刻……

彩蝶只感到乘坐的小船微微晃動了一下，耳邊聽到似有船槳劃過水面的聲音，之前他們可以說是在這忘川上漂著的，并沒有人撐船，如今聽到船槳聲便猜應該是復活林的人出來接他們了。

不過，這擺渡人也太厲害了吧，在什么也看不見的河面上能這樣準確地判斷出他們的位置，若是沒跳準，跳到河里不是很危險……



河面上濃重的霧氣卻像有什么氣流阻擋著，竟完全不影響復活林。船靠了岸，彩蝶扶著軒轅凌下船，轉身擺渡人已不見蹤影，而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盡的白玉蘭，淡淡的花香，還有那搖曳在枝頭的星星點點的白，清麗脫俗。原來，杜爺爺果然沒有騙她，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仙境。



玉蘭林中，瞬間出現了一條羊腸小道，軒轅凌與彩蝶不疑有他的沿著小道，穿過叢林，來到一棟白墻青瓦的兩層小樓前。正廳的門是開著的。主位上坐著一位年約四十左右歲的女子，面容姣好然而雙鬢的發卻已見花白，說不出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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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少俠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干？”女子聲音平穩有力卻沒有任何感情，不冰冷亦不熱忱。就像是一潭死水，沒有任何的波瀾。

“白前輩，晚輩此次前來是想請前輩收此女為徒。”軒轅凌突來的恭謙讓彩蝶頗感驚訝，像他這樣倨傲的人，也有向人低頭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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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姓白的女子便是武林近二十年來，人稱怪醫的白辛，也稱辛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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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辛看了一眼彩蝶，那一眼讓彩蝶有種被看到靈魂的感覺，深刻而毛骨悚然。

“少俠看來身染劇毒，雖不知因何而能延活至今，但若不及時醫治，恐怕時日無多。”說著又側眼在兩人間看了個遍，

然后緩緩道：“我老婆子只欠少俠一個情，若是收她為徒，就不會醫治少俠；反之亦然。少俠可要三思啊。”

“教她。”

“救他。”

軒轅凌與彩蝶同時出聲，然而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選擇。

兩人互看一眼，又說了一遍，

“教她。”

“救他。”



“你閉嘴。”軒轅凌又拿出了他的強勢作風。然而，此時的彩蝶已經很懂他了，雷聲大雨點小。越是冷言冷語越不會有事……

“軒轅凌，”說著，彩蝶的手撫上他的手臂，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擔憂，“外面危機重重，相信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傷了。你……就讓白前輩為你醫治，可好？”輕輕軟軟的聲音是擔憂，是祈求。

這樣盈盈的眼神讓軒轅凌有些動容，卻不是動搖。

看著眼前的彩蝶，為自己擔心的彩蝶，軒轅凌忍不住的欣喜。

也許是孤獨了太久，有了彩蝶的出現與陪伴，他開始貪心更多、更久的陪伴。

但，若是沒有自保的能力，又怎么能伴在危機四伏的他身邊呢。

所以，一定要讓她拜師。

此時的軒轅凌，想到的已經不只是學好醫術的彩蝶怎樣為他所用，而是開始考慮彩蝶的安危了呢。

這樣的轉變，軒轅凌本人似乎也并沒有意識到。



淡淡地看著彩蝶，軒轅凌將視線移開，看著辛婆婆，“請收她為徒，這就是我的決定。”

彩蝶看著這樣執拗的軒轅凌，真是萬分的懊惱，懊惱的是自己平日里就少言寡語，能夠表達自己意愿的辭藻實在有限，無法說服這個執拗的人。

“好。”辛婆婆倒是暗自思討著，這是唱的哪出戲啊，一向狠絕無情的軒轅凌竟為了一個小丫頭，連自己的性命之危也不顧了？

轉向彩蝶，“丫頭，你叫什么名字？給老婆子我磕個頭就算是拜師禮了，咱白衣教沒那么多說法。”

彩蝶深深地看了軒轅凌一眼，無奈地，跪下身給辛婆婆磕了個頭,“彩蝶拜見師父”。

起身，打開背簍，將杜爺爺留下的藥瓶取出，一紫一白遞給軒轅凌，然后又拿出杜爺爺的酒葫蘆，“身子冷時，喝上一口……”，

突然出現的銀線卷走彩蝶手中的酒葫蘆，白辛微冷的聲音響起，“為何此物在你手中？”。

“師父識得此物？”彩蝶狀似驚訝地道。

軒轅凌不明白為何有此突變，頓時戒備起來。

“說，你是如何得到此物的？”白辛一手拿著酒葫蘆，一手已將銀線襲向彩蝶的頸項，只是在到達前便入了軒轅凌的手。

“這是一位杜姓爺爺的遺物，因著彩蝶曾在老人家走前的幾年陪在其身邊而有幸得此物。”彩蝶緩緩地道著，言語間略有保留。

“杜姓……遺物……，”白辛似乎遇上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你可知那人的全名？”白辛在心中默默祈禱著不是那個人。

“這……可能不太方便……，”彩蝶狀似有些為難，“因為杜爺爺生前多次叮囑彩蝶，千萬不可向江湖人透露曾與他相識之事，會惹來禍端。尤其，是從醫之人。除非……遇到他的徒弟。”彩蝶無奈地望著白辛。

“他，可曾說他的徒弟是何人？”白辛的聲音有些不穩，千萬不要是他，她還想再見他一面，問他為什么……

“一根木頭與一朵玉蘭花……”彩蝶緩緩地道出一個聽起來荒唐的答案，然而，這已足夠。足夠能懂之人聽懂了。

白辛的心隨著玉蘭花之音而沉下，竟是如此的刺痛著，刺得她的眼前竟起了霧，為什么……為什么死也不回來，不回來見她一面……

“我……”努力咽下喉口的酸，“我就是玉蘭……，他，可有遺言……”抱著渺茫的希望，他都如此狠心了，還會有遺言嗎？還會嗎？

“師父，莫怪彩蝶失禮，您剛剛說您叫白辛，而非……”

“白玉蘭”彩蝶的話被打斷，白辛說出了她即將說出口的名字。

“玉蘭……是我小時候，師父他看了滿園子的玉蘭清清雅雅的和我很像，便一廂情愿的要給我改名兒，也不管我的反對，硬是每日每日地喊著‘玉蘭、玉蘭、師父的小玉蘭花快快長大……’”白辛沉浸在往事的追憶中，嘴角竟泛起淡淡地朦朧地笑，讓人看了是說不出的辛酸，與之前的麻木空洞判若兩人。

然而，很不幸地，她面前的兩人一個是無心無情的冷血殺手，一個是心思細膩卻在一心謀著讓她救人的鬼靈精，所以兩人都沒有多余的心情去為著這陷入喪師之痛的人兒鞠一把同情淚。

“師父，您……節哀。彩蝶這里有一封杜爺爺的遺書，您……”彩蝶欲言又止，上前一步將那塵封已久的信遞給了白辛。

曾經淡淡的眼中，閃過一抹狡詰。彩蝶心中默念著：抱歉杜爺爺，彩蝶利用了您的遺物；抱歉師父，雖非彩蝶所愿，確實為師父帶來了悲傷。然而，為了一切能夠順理成章，彩蝶也只能如此。

如果彩蝶貿然找上白辛前輩，她可能會懷疑彩蝶的居心，也不會順著彩蝶的意為軒轅凌醫毒，彩蝶只能利用一下杜爺爺準備還給他徒弟的系緣雙結了。這邊還好，稍后還不只要怎么安撫邊兒上這位疑心病重的大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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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辛接過信，看了眼軒轅凌，本是要在收了這個硬塞來的徒弟后，就趕他出林子的。畢竟，所欠的人情還完了，也就沒有就再和這個江湖煞星相處的必要了。然而……

“小九，帶他們兩個下去休息吧，明早再帶來見我。這丫頭以后就是你師妹了，好生照顧著吧。”白辛招來她的徒弟，將兩人帶下。

現在，她需要安靜的空間來消化這件事。這……太突然了。她需要靜一靜。雖然曾無數次的想過，也許師父已經不在了，但那種想法每每都被她遏制了，她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痛。而今，真的面對了，其實，也沒那么可怕，是不？就只是痛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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