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看見了司命，怒氣一股腦地全沖了出來，終歸還是尚存一分理智。找地方坐了，我斜眼看他：“你倒是說說，怎么個不怪你？”

司命也在我旁邊坐了道：“好歹你為了賄賂我還賠上了九霄環佩，也算是下了血本，我司命也不是個只吃不吐之人。為你寫的命格的的確確在那一刀就終止了，我都做好了下來接你的準備了。結果一翻天書，發現你的命格竟是自顧自的在繼續，查了才發現是延壽幫你續了命。”

聽到這里，我的怒氣已吞回了大半。

司命還在繼續著：“我當時便找了延壽問他為何要這樣做，你猜他怎樣回答？”

我沉默了，一腔的怒氣噗噗泄了干凈，再也發作不出半點。

我自然能猜到他是怎樣回答的。

留給卷葉的信中，我特意加了一句切記找到延壽為我添壽命，既是要下凡，我便要在凡間好好呆夠了。定是卷葉在我走后立即照著吩咐去找了延壽，而老實的延壽盡管不能理解，卻也憑著交情冒險為我做到了。

此時此刻，我只想仰天長嘯。

自作孽不可活。

見我久不言語，司命還是良心發現地添上一句：“要不你就認了錯，回去吧。”

我大手一揮：“那怎么成？什么都無法阻擋我追求自由的腳步。你告訴延壽，別給我加壽命了，順其自然吧，我去了。”

說完后大步跨向奈何橋，一個白面書生正苦著一張臉顫抖著雙手從孟婆手中接湯，被我劈手奪過，一口飲下。

他瞪大眼睛直直看著我，不敢相信這碗經過他心里掙扎已久終于要認命接受的湯居然就被我像灌白水一樣給解決了。

其實孟婆的湯聞著挺香，喝起來卻當真與一般的白水無異。

我斜眼看了他語氣輕佻：“看什么看，沒看過神仙插隊？你等下一碗。”語畢，直接穿過牛頭馬面，縱身躍下三生池水。

那時的我并沒有回頭看司命，現在想來倒是對的。只因短短十八年后，我又見到了他。此時的我，怒氣更盛。

上一世結束時，我與他開頭幾句也算表面心平氣和，全因我活到了老年，還記著死前的虛弱，沒緩過勁來，再者我也算是自然死亡，老人家的心態總歸還是平和一些。這一世的我純屬英年早逝，不堪受辱自盡而亡，本就是帶著怨恨跳的河，再回地府真正難有什么好臉色。

司命仍舊一身白衣飄飄站在三生石下，被我劈頭蓋臉罵得狗血淋頭。

也許是我的形象兇狠得有些過，一向嘴皮子刻薄的司命居然一句口都不還，直等得我罵不動了才施施然開頭：“你是去歷劫的?！?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歷劫的你就能把我賣去青樓？”

司命眼珠子一轉：“賣你的可不是我，那是你這一世的爹娘?！?

“我這一世的爹娘不是你給我寫的？我被賣入青樓不是你茶余飯后想出的橋段？說不定我最后含恨一跳也是你刻意安排的！”我真想把那雙骨碌碌轉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司命還嘴硬著：“橋段是真的，茶余飯后倒不一定，這段子太爛俗，隨手寫一寫就有了?！甭犃诉@一席話，更加堅定了我想挖他眼珠子的決心。

他還渾然不知自己已然身處險境，繼續往下說著：“不過那一跳的確是刻意安排。十八天前你跳下三生池，那個決絕的背影讓我靈光乍現，為了寫好這一段，我得在前邊鋪墊多少才能讓你跳得不突兀?。　?

“……”感情我的身世都被他用來練手了？

“對了，你上次不愿回去，天君不高興了，這次你還是不回去么？”

我看了司命許久，直到確認了他眼中的激動與興奮是發自內心后，斬釘截鐵地答了一個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