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媽和小姑媽，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里爭吵個沒完沒了，神舍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倆身上，幾乎要把這次會議討論的核心內容——關于神女出嫁后神媽如何安排的問題，搞的都要偏題了。就連神女，神媽自己都覺得無趣的要命，一副不知所云的癡呆相，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看著她倆吵的唾沫星子橫飛，嘴角邊的口水也跟著忍不住流淌下來。

樓長，一向只管神爹的錢和生活，從不插手那母女倆的經濟，所以她在關于神媽、神女的經濟問題上從來都是置身事外。當局者迷，她這么做也許是為了讓自己始終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即便如此，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下，她也被弄的七葷八素的，只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她盡量的回過神來，大叫一聲，把討論的主題扯了回來：“別吵了，說正經的，小芹，你出不出嫁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你媽怎么辦？大家來談談這個實際點的問題。”

樓長干凈有力的話音起起落落間，眾人皆收斂了自己那被膨脹到肆無忌憚的精神狀態，大家都把心思回放到主題上來。

“我這次一定要走，我看中的那個男孩不嫌我模樣好賴，不挑我的毛病。我也看上他了，再說自己眼看著就要過黃花大閨女的年齡，現在找到個愿意接納自己的婆家，我容易嗎我？真的再也不想住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了，這里的每個人都在欺負我跟我媽，天天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我從生下來到現在，每天、每時、每刻，都感到有無數雙眼睛在背后盯著我跟我媽看，邊看邊指指點點。再說南京有你們這么多親人在，我媽也有自己的收入，你們就沒有一個人行行好，收留她一下嗎？我真的不想錯過這次嫁出去的機會！這也許是我唯一的機會了。”神女說完這番肺腑之言，思緒陷入深深的矛盾與進一步的糾結中。她如此一味的擯棄現在的生活，卻把未來的無知想象成理想中的烏托邦。但愿她的未來不會成為一朵美麗的肥皂泡！

“阿彌陀佛，日子過的好好的，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你嫁到人家，過幾年，再生個小神經病出來，那好了，代代相傳，還沒個了的時候了！”小姑媽嘴上說著“阿彌陀佛”，實際像是掛了把刀似的，不依不饒，根本沒把神女的個人感受、成長需要，生理需求放在眼里，擱在心頭，就更甭提“給不給面子”之類的虛名。

“再生一個神經病，再把國家給的殘疾人補助也給你，給你用用，順便孝敬孝敬佛祖還是的呀？你想的真多、真遠、真美、真不要臉！”憤怒的大姨媽又堵了小姑媽一句，不僅如此的控訴，手也不像先前那樣，為了保持一點基本的風度和禮儀，規矩的交叉擺在胸前，開始手舞足蹈起來的對著小姑媽指指點點。“阿彌陀佛，指什么指？要死要死，我看你也離神經病不遠了，我不跟你們這些個神經病羅里八嗦的，帶壞了我的修行，佛祖是會怪罪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小姑媽一邊回應大姨媽，一邊嘴里嘰里咕嚕的念著聽不懂的佛語，打算鳴金收兵，暫時休戰。是否會重整旗鼓嗎，殺個回馬槍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平日里神神神叨叨慣了的神媽，現在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保持安靜，選擇縮在墻角大連氣也不感隨便出了。也許她覺得目前這種局面跟誰說？說什么都不合適，反正自己已經注定成為女兒和眾人的累贅。其實她又何曾想要如此？她更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將要歸向何處？她的親人們如何安排她接下來的人生，或者說命運，因為她的命運一直是掌握在別人手里的，她不想抗爭，也無力抗爭！

“小芹，要不這么著，情況特殊，你能不能考慮跟男方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媽一起帶走。當然，還要讓你大姨媽、小姑媽把你們的銀行卡還給你們，以后由你們自己保管，自己到日子上銀行取錢，自己養活自己，不需要看人家臉色過日子！這樣也好一點，你們看這個主意怎么樣？”樓長的主意出的比較實在、客觀，反正就是很合情合理的意思唄，她處理問題一項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很有說服力。

“什么？什么？這么餿的主意虧你想的出來。把我妹妹一起嫁出去啦，我為了她，我自己現在也搞得孤身一人，指望老了能靠靠她們，就是什么都不做，上我家來看看我，陪我說說話也是好的呀！你們倒好，只顧自己，把我給甩了。要走也行，工資卡還放我這，我幫她管著一分也不會少，帶走是不可能的，她一輩子就沒管過錢，到那邊還不讓人都騙光了呀！”大姨媽想問題也很偏激，盡管她是舍不得自己的妹妹。也許她是付出了一些、犧牲了一些，可是要說為了神媽把自己搞的孤身一人，有點過，原因也不應該完全怪神媽。別人不比，她應該想想，同樣守著神爹，而且是近距離守著神爹的樓長為什么有兒、有女、有老公的？神舍里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要過問，操心，也不比神媽的姐姐輕松多少呀。

“那你說怎么辦？你拿出個實際方案來，要不讓你把你妹領回家去，天天陪著你。”樓長沒轍，繼而不客氣的出了絕招。

“小芹有你們家一半血脈，我是做不了主，我妹妹是我老子（父親）臨走的時候交待給我的，我答應要負責她一輩子的呀，要不，小芹嫁小芹的，我妹妹跟我走，反正我現在也是一個人，我愿意帶她走！”大姨媽提出她的個人觀點。

“我不管，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跟我女兒在一起，她上哪，我也上哪。離開她，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憋了半天的神媽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她打心眼里贊同樓長先前的意見，她也沒感覺到姐姐平時對她的關心超過自己的女兒，或許姐姐確實為自己操心、操肝了大半輩子，那些每周送來的稀罕食物吃不到三天就沒了，再饞也沒地買去，有地買也沒錢，心里的饞蟲就那么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吊著。即便是她一年來一次的大掃除，也搞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快活。低保收入卡讓她霸占了一輩子也就算了，也許她是真的為自己好，誰知道呢？反正自己帶著神女，靠著她的一點施舍加上自己平日里跟女兒撿垃圾掙點小外快，日子過的緊巴巴。不管怎么說，反正她真沒有覺得離不開的是姐姐，而是她唯一的骨肉至親——女兒。自己每次突發癲癇病，撞的頭破血流，都是女兒照顧她，幫她包扎，真是難為她了，她可還是個孩子，卻日日要為自己擔驚受怕的。要不是女兒，自己早死過一百次了。她的命和女兒出生那天起就牢牢拴在一起，注定永遠不能分開了。

“阿彌陀佛，作孽、作孽喲，連你也出這樣的餿主意教唆小芹從我這把卡拿走？你自己就別裝的像好人一樣，你靠著他們住一輩子了，死活的不走，圖什么？還不是盼著他們一家人死的死、走的走，這房子不就歸你了嗎？你自己不也拿著弟弟的工資卡了嗎？你怎么不把卡還給他？告訴你們，要卡沒有，要命一條！反正我活的不耐煩了，早死早蹬極樂早投胎，巴不得呢”小姑媽被刺激的忍無可忍、面目猙獰，回馬槍殺的不是一般的有力道。小姑媽現時說話不僅語無倫次，還口不擇言，像只瘋狗一樣的開始亂咬。她心里其實只有卡，為了卡，她連命也打算不要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她吃飽撐的，拜了哪尊佛？也許是魔，不是佛。佛有這么自私自利，這么貪心的嗎？這世界上有很多人自詡禮佛、拜佛，可是人前說著“阿彌陀佛”，人后盡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樣心術不正的人，佛祖會保佑嗎？那些個廟里的佛祖有時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真正瞎眼的有幾個？真的眼瞎了，心也跟明鏡似的。

“那小芹走了，你發善心把她媽接過去照顧呀？”樓長又開始了直奔主題的發話。

“阿彌陀佛，你們想的也挺美，這些年我離你們遠遠的，不樂意跟你們牽扯不清，就是為了圖個清靜。再說我拿的是我侄女的卡，也不關她媽什么事呀，她有老公、有女兒、有姐姐的，要我管什么東西，我算她的哪根蔥呀？真是吃錯藥了，愛上哪上哪，我真管不上。”小姑媽惱羞成怒的爆出這么一句，最終確定了她在這個問題上鮮明的立場。

“小芹呀，你自己怎么打算安置你媽？難道你真的不管了？”一直看著屋里的這群婆娘神話連篇、上演鬧劇的樓長老公，出于對神女個人意見的尊重開始發言。

一屋子人糾結在神媽的去向里，有幾個是真正關心的，有幾個是希望草草了事的，天知道，神明白，神舍外的太陽今天也似乎有心繞著神舍走，不愛搭理屋子里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