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普度山，清真觀后山，斷腸崖前

夕陽，余輝，斷腸崖。一桌，兩椅，一壺茶。樹參伴，風幾許。

西斜的余輝打在斷腸崖上，拉長了閑坐中的人影。突然有那么一秒，好想時光就此停止。那份安逸讓人追味，流連。

多年后，當物是人非時，這個傍晚的景象一直留在我心中，每每回憶，甘甜與苦澀參半。多年后回憶起，竟覺得，一切故事似乎從這里開始的吧，也許更早。但那個傍晚卻是一生的記憶。

“知曉，我一定幫小天找到他娘?！痹挭q在耳，那份篤定與堅持卻是一股無法抹滅的力量。如春之野草，隨風瘋長。這份堅定，知曉知道，它的重量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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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半時辰前，觀音廟

“小天的娘啊，我們都叫她小雅，是個好姑娘啊。當初挺著大肚子就來了這里。那個時候，誰都欺負她，她都忍下了。怪可憐的，又要臨盆了，我把我旁邊的地方騰出來一塊給了她。她是千恩萬謝啊，說是一定報答我。”老婦人靠著墻，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跟知曉、洪天講述著自己知道的一切關于這母子的事。

“那個時候啊，她自己一個人，又是帶著身子的，多不容易啊。問她孩子的爹呢，她是死活不說啊。我又看不見，能幫的也就那么點事情。小雅心地好，看別家人有個病痛什么的都會幫忙，漸漸地，大家就不再欺負她了?！?

“后來，我問她，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怎么還想著照顧別人呢？她悄悄跟我說啊，這樣的話，等孩子出生了，就沒有人欺負孩子了。她給不了孩子榮華富貴，只能給孩子一個比現狀好一些的環境。她的努力沒白費，孩子出生的時候，是大家伙一起幫忙接生的，就在這。”

“娘倆不容易啊。小雅說，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就是她的天啊，所以就取名小天?！?

“養個孩子不容易啊。小雅經常出去乞討，有點好吃的就趕緊弄回來給小天吃。還好小天懂事，學得也快，他娘教什么都學得很快，很討大家喜歡，大家有的時候便給他些吃的。小天懂事的啊，都會等他娘回來一起吃?！?

“小天漸漸長大了，有時候就會出去自己乞討，他娘回來不見他就很著急。等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更是氣到哭，還打了小天。打完了，自己倒是哭個不停，一直罵自己不好，罵自己無能，小天挨完打卻反過來安慰他娘，說什么一點都不疼。孩子懂事啊。”

“有一次，小雅回來之后一直悶悶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后來她跟我說，她偷偷跟著小天出去了。這些天，小天都會拿回來很多好吃的，很好的糕點，她怕小天是偷得，便跟著去了。沒想到，小天去了鎮中的私塾。在哪里偷聽、偷學。等那些孩子們吃完了，便等他們又上課了，自己偷偷去撿那些他們不吃的丟掉的那些糕點，放在懷里，再偷聽會課?！?

“小雅的想法我了解，她是恨自己啊，恨自己沒有給小天一個好的家庭。有一天，小天回來之后，問了他娘一個問題，他問他爹是誰？小雅當時就哭了，小雅壓著嗓子喊小天，跟他說他沒爹。”

“那時我以為，小雅是恨的，恨那個男人?？墒遣皇堑?，后來她跟我說，她不恨。她謝謝那個男人給了她小天。是她自己不配那個男人。認識那個男人是她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知曉不禁流下了淚，洪天只是緊緊地盯著一聲不吭的小天。老婦人嘆了口氣接著說。

“小雅啥啊，真傻啊。就在不久前，她就那么病了，一病不起?？砂研√旒眽牧?。小天說給他娘找吃的，出去了。出去之前還給他娘蓋了塊席子，怕冷著。當時我守在小雅身邊，她一直在說著胡話，說了很多對不起。再后來，來了加個人，我也不知道是誰，聽聲音不是我們這的。他們看見了小雅，說她可以賣個好價錢，就連人帶席子一塊抬走了，我也攔不下。就那么祈禱著?！?

“天快黑的時候，小天回來了，說是拿回來好多好吃的。可是他娘不在，孩子哭著就出去了，當時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娘去哪了啊。孩子也沒攔住?！?

原本一直沉默的小天，此時突然昏倒過去。洪天一探脈，無大礙，只是悲傷過度昏了過去。手里一直緊緊攥著那個包裹。我喚進月瑩，將小天抱回馬車。

“那后來呢？大娘，后來小雅回來了嗎？”知曉急切的問著老婦人。

“就這樣第三天，小雅回來了。問我小天呢，我就跟她說了。她卻哭了。這時候卻有兩個粗聲粗氣的男子在那叫罵她。”

“我問她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我怕自己猜對了，我要聽她自己說。我跟她說，你不能做傻事。你出了什么事，小天可怎么辦啊。她卻說，她還能出什么事啊，只要活著，只要能讓小天活著，什么都無所謂?！?

“臨走前，她說，讓我告訴小天，就說他娘死了。姑娘，公子，你們就幫幫忙吧。既然小天現在生活得很好，就瞞著他吧。好嗎？”

“這么說，小天娘……”知曉不禁捂上了嘴，那該是怎么樣的母親啊。

“是的。她覺得對不起小天。與其以后，小天被別人亂說，還不如就當她這個娘死了呢?！?

老婦人不禁又是一嘆，那種無奈，不是當事人，誰又能真正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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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洪天，我相信你，我會幫你的。”知曉將篤定的諸葛洪天映進眼眸，埋進心底。

“呵呵”洪天看知曉認真的模樣，不覺笑出聲。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蹦涿?，知曉隨手撿起桌上的水果便扔了過去。

洪天眼看著前方，只是輕輕抬手便將水果抓在手里。笑容仍在嘴角，卻透著分苦澀。原本晴朗的聲音竟透著分苦澀?！澳悴幌嘈攀菃幔坎幌嘈盼铱梢詥螒{自己的力量幫小天找到娘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