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國皇宮玄德殿。

兗嘯陽雙手撐在龍案上，從裕華宮出來，他想起了他已經多日沒去的玄德殿，不知覺便走來到這里，坐上了那個位置，細算起來，這個位置，他整整坐了二十五年零二百天。

先帝荒于朝政，一昧聽信佞臣，對酈國、薊國極盡諂媚，朝政大權旁落重臣之手，待他登基，若非他立付茹萍為后，極盡忍讓，也許，兗國便會毀于他手。為帝王不能擁有絕對的權力，該是何等滄桑。

如今，他終于要遠離了，若鳴兒能順承大業，他便不再有遺憾。

“皇上，再想什么？”

付茹萍語氣不善，疾步進入殿內，離開裕華宮一會兒，回來便不見了兗嘯陽，連忙出來尋，卻看見他坐在那個位置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心中不禁涌起怨恨。

而兗嘯陽看見她，龍案上的手因怒意微屈，常年病榻，他的手早已無法握緊。若非眼前這個女人，他怎會落到如此地步，除去付家，是他此生所愿。

鳴兒已經回來，報仇的時刻應該不遠了。

“朕想什么，皇后無須知道，咳咳咳…….。”兗嘯陽本還想說什么，卻被喉嚨處的一陣腥甜給阻斷，接之便是不斷的咳嗽，付茹萍冷眼一橫。

“大膽劉全，本宮交代，皇上身體抱恙，需留在裕華宮細細調養，你沒長耳朵嗎？”

“奴才不敢，是皇上今兒個非說要出來走動。”劉全慌忙跪在地上，眼角瞥向兗嘯陽。兗嘯陽深呼口氣，慢慢站了起來。劉全武功深藏不露，早上被他派出給鳴兒送信。幸好皇后來前，他已經趕回。

“莫要遷怒他人！朕回去就是。”兗嘯陽的妥協，付茹萍一邊唇角不屑勾起，這個男人，她愛的男人，既然不愛她，那么就把他的尊嚴全部踩到腳底。

“皇上，適才刑獄司傳報，落智霖今兒個早上自縊了！”

兗嘯陽身形一顫，不適又洶涌來襲，落智霖，終于還是對他下手了，這個跟隨了他二十年的太尉，兗嘯陽閉上眼，緩緩睜開。沒有理會，動了動胳膊，示意劉全扶他離開，付茹萍沒有見到她預想中的情景，不甘的冷嘲道。

“看樣子，除了那個人盡可夫的賤人，皇上對其他人的死活是不會有反應了。”

本欲離去的腳步一頓，兗嘯陽冷笑浮上臉頰，“皇后，你不累嗎？”

“兗嘯陽！”

付茹萍被兗嘯陽看穿，兩手緊扣，似要掐出血來。兗嘯陽回過頭，“朕心里永遠只有瑤兒，便是死，也定在奈何橋等她，此生無緣，便等來世。原來你詆毀，朕還覺得可憐，現在，連對你可憐的力氣都覺得是浪費，一個恨了一生的女人，生不如死，哈哈…….。”

兗嘯陽這番話無疑將付茹萍心底最痛的那塊給撕開。遙想二十五年前大婚當日，她和所有女人一樣，懷揣著夢想，嫁給了他，婚后兩年，兗嘯陽對她疼愛有加，那時的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父親付宏文手上本握有的三分之二的兵權，在她的協助下，被兗嘯陽拿走三分之一，國庫收支權利也被他囊括全部，當他有能力開始治理朝中朋黨之時，他任用落智霖、關正豪等臣將，開始打壓父親的勢力，將她冷落在裕華宮，并接來了他藏在民間數年之久的麗瑤，從此，六宮形同虛設，她這個皇后淪為了笑柄。

許是天意垂憐，父親暗中保留了勢力，讓兗嘯陽猝不及防，兩方勢力在暗地角逐中，他始終沒有敢動她，在瑤兒被她設計被酈皇看中，兗鳳鳴送去做質子，他的心腹被一個個剔除等等，這些，并沒有撼動她的位置，而是冷然在他身邊，看他在悔恨思念中慢慢枯萎。

可是這些，終究要結束，隨著他的生命終結，原來受傷的還是她。兗嘯陽的話，嘲謔冷硬，不帶一絲感情，就像是鋒利的刃，一片片凌遲著她久已麻木的心，還是會疼啊！

“為什么？我為了你，做了那么多，為什么？”

“付茹萍，朕曾經因為你的愛，感到過內疚，可是你處處刁難、坑害瑤兒母子，朕連這份內疚，都覺得不堪。”

“不堪？那，如今承歡在酈皇身下的那個賤女人呢？兗嘯陽，這件事，是兗國的恥辱，是你兗嘯陽戴的最大的一頂綠帽子，不要和我說，這還是你認為的轟轟烈烈的愛。”

“啪——。”一聲凌厲的巴掌聲，響徹在玄德大殿，付茹萍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兗嘯陽雙眼腥紅，揮起的手掌停在半空，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積壓了多少年的怨憤終于噴發，腳下的女人，于家于國于他，根本就是災難，他，恨不能殺了她。付茹萍半晌回過神來，臉頰已腫，她抽動唇角，森森笑了。

兗嘯陽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力氣幾欲用盡般倒在劉全身上，低低說道，“這些不是都拜你所賜嗎？不過，在朕心中，瑤兒永遠是瑤兒，不會變，我愛她，亦不會變。”

付茹萍仍舊笑著，兗嘯陽緩緩踱出玄德殿，在走出將近百米之時，身后傳來歇斯底里的喊聲，“來人，將皇上帶去裕華宮！”

兗嘯陽扯開唇角，瞟向幾乎用整個身體扶住他的劉全，“錦是七天后大婚吧！朕要前去觀禮，上次鳴兒大婚，朕病倒沒去，十分遺憾，這次就算抬，朕也要去。”

“皇上。”劉全因為使力大，胖白的臉上泛起紅暈，對上兗嘯陽的目光中，滿是堅定。兗嘯陽讀懂其意，知道鳴兒的安排順利，輕輕一笑，便昏厥過去。

而此時瑞王府竹園書房內，兗鳳鳴看完劉全送來的紙條，手輕輕一捏，紙條瞬間碾成細末。

寧遠站在一旁，等著主子的吩咐。

“關將軍，在青州，被太子的人劫殺了！此事不必張揚，本王會有安排。還有落太尉被救下，暫時送到文洲安置。”

“是！”

寧遠身子一晃便出了去，兗鳳鳴抬眼輕輕一瞥，暗贊寧遠的輕功快趕上無影了。淺淺一笑，背手走到窗前。一股熟悉的香味飄了過來。

“亦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