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夕陽慵懶的掛在上海的碼頭上，靜美的就像一位金發的少女低頭輕吻著風平浪靜的海面，迎著海風略做休息的年輕人心事重重的拿了脖子上佩戴的海魚的牙齒看了又看，直到一雙有力的手扶上他的肩頭，年輕人回頭一看，卻是驚喜的笑道，“凌大哥，是你。”趙邊城做夢也沒料到還能再見到他。“趙賢弟，正是我，我去了原來的碼頭找你，他們說你早不在了，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再見你。”凌舟真是與邊城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共去茶館敘了舊，凌舟還請趙邊城去杜將軍府做個一官半職也算他們曾患難之交一場，再加上凌舟正愁沒個得力干將，如此看來也真的一舉兩得了。

杜將軍見了人高馬大的趙兄弟，也沒有多話，畢竟當兵的有力氣能打能吃苦已算合格一大半了。自從趙邊城來了杜府，因為品性跟凌舟投緣。凌舟更是如魚得水，平日里不茍言笑的他終于多了很多開心的時候。

英俊不凡的凌先生前腳踏進楚秦樓，米媽后腳就跟來招呼，只是按照習慣凌舟誰也不睬，只賞了米媽錢財便敲了趙離離的房門。“小柔，去開門吧。”我正在作畫不想斷了墨，畢竟后補的畫到底沒有一氣呵成的好看，就不親自開門接客了。

我在畫他，那個我畫了近十年的男子，以前只有照片，現在他的人我幾乎可以隨時見到，此一時，彼一時了，我以為是敬巖就假裝不知有人來，仍認真作畫，他會上來看的，看我畫他會很高興的吧。可他不高興，他不是劉敬巖，他是凌舟，小柔關門退下了，只剩我和他。

莫名的冷笑讓我難受，“畫的真像，呼之欲出。”凌舟的語調平和，但夾雜的嘲諷我聽的出來。我盡量克制自己對他的欽慕，用非待客之道對他，“那有機會，離離也為凌先生畫一幅吧。”我知道也許隔墻有耳，也許到處臥虎藏龍，為了凌舟的安全，我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凌舟對我特別之處。只是我看他的無限深情，他還會相信多少。“那怎么敢當呢，趙小姐筆墨千金，我凌舟是買不起的。”凌舟冷笑著回我，隨便在靠椅上坐下就也點了一支煙來抽。他是在乎的，只是這一切欲蓋彌彰。

“凌舟，你不該來看我的，這樣太危險了，你知道劉敬巖耳目眾多。”我輕輕在凌舟的身邊蹲下，在他耳邊小聲的講。凌舟痛苦的看了我一眼，“離離，你是相信我還是信你的劉先生。”“他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還用問嗎，凌舟，你要支持我，相信我。”我拉住他的手，多想握到地老天荒。

“好，那你跟我走，離開這里，離開劉敬巖，我們有杜將軍還有那么多弟兄，我們一定能報仇。你的美人計別再用了，萬一他發現你騙他，后果不堪設想。我又不在你身邊，萬一有什么萬一，誰救你。”凌舟到底是關心我的，可我為了保你安全，寧可犧牲自己。只是你別恨我。“不行，劉敬巖若知道我背叛他跟你走了，你就不怕他也血洗杜老將軍府嗎，你以為我們逃的了嗎，就算逃了，大仇也報不了了，我們連累杜家，良心也不會安寧的。”我之所以想的深遠，不是我不愛凌舟，只是太愛所以我不許他有任何危險。

凌舟滅了煙側首問我，“難道要我看你這么生不如死而見死不救嗎，你就沒有替你自己想一想嗎。”“是報仇重要還是我一個人的安危重要，我們身上的血海深仇早就剝奪了我們兒女情長的權利，犧牲是在所難免的，我盡我所能，你再見機行事吧，我如果失手了，你還可以替我報仇，總比讓他把我們一網打盡好的多，凌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一定要沉得住氣。”我說的認真嚴肅，他也知事態嚴重，決不能任性為之。之后是比寒武紀更為長久的沉默。

待到我們再開口，已是暖夏。“我可以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他溫柔的貼著我的臉頰，如是說。“什么事？”我淺問。“如若今生無緣，下輩子也一定要嫁給我。”

我的淚水流至唇邊也是甜的，我笑著回他，“好，我們一言為定。”我們許不了彼此今生只有盼來世了，如若緣深，我們定會再遇的。

今日，霍府又來了貴客，端茶送水的下人們都唯唯諾諾的唯恐照顧不周，好在這主兒倒也不像外界盛傳的那樣難伺候，他只是吩咐下人們將茶水放在一邊便叫他們全都退下了，僅留了霍朗一人，說有要事，霍朗不知他來意只知他布置了棋盤，便和他下了。

霍朗很奇怪劉敬巖為何要如此匆匆的來找他，來了之后卻又少言寡語只是請他下棋。數子落盤之后劉敬巖的棋勢卻不敵霍朗的旺盛，霍朗都急了說，“劉先生今天是有心事吧，所以沒心情下棋。”劉敬巖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彎了彎唇，不發一言。接下來的幾步卻似劉先生的白子有回天之力讓原本強勢黑棋節節敗退，霍朗卻舒了一口氣，“這黑子到底不是白子的對手。”劉敬巖終于開了口，“剛才你以為我輸定了，你錯了，現在你又以為輸的是你，你又錯了。”敬巖借霍朗的黑子一用，卻讓看似敗了的黑棋化險為夷。霍朗驚嘆，以為這雙方怎么就成了平手，“這白棋沒有勝的可能了吧。”霍朗看這黑棋又似略勝一籌了。“那倒也未必。”劉先生高深莫測，棋術更是變化多端，轉眼間，這白棋又穩操勝券了。

霍朗驚得目瞪口呆，都沒有察覺到他那頑皮的妹妹什么時候已站在旁邊觀棋不語了。劉敬巖當即發現有人來，抬頭望見的一雙美目，眸中帶笑，明若秋水，動似春湖，讓見慣了美女的劉先生竟見了還是不免心生贊嘆，盡管敬巖以往就熟知此人，也來過霍府多次，但見到霍舞本人這倒是頭一回。敬巖便開口笑問，“霍小姐你好，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也難怪霍府總是門庭若市了，原都是沖著霍小姐來的。”霍朗也才抬頭看了妹妹，“舞兒，你來干嘛，劉先生正在和我辦正事呢，你快下去吧。”

霍舞才知眼前說話的這位便是哥哥常提起的名人，“原來你就是劉先生啊，可也比我想象中的瀟灑的多，只是你找我哥哥有什么事嗎，哥哥本來應了我說陪我去后花園放風箏的。”劉敬巖還沒開口，霍朗就要趕妹妹走，劉敬巖卻認為不然，“霍小姐，不如我陪你去放風箏吧。”“那好啊，你跟我來。”霍舞欣然答應就要領路，霍朗不知劉敬巖到底怎么想的，姑且舍命陪君子。

高飛的風箏惹得霍小姐的心情很是自在，敬巖也暫時忘卻了心上的煩惱，畢竟他也好久沒這么純粹過，霍朗走到劉先生的身邊問了正事兒。敬巖也就問他，“還記得梁案聯嗎。”“怎么，他也來上海了。”霍朗對他可是了解的深。“是來上海了，而且來的第二天就派人去了楚秦樓，要帶走趙離離。”“這事我知道，你去救她了，現在都沒事了。”霍朗仍不知劉敬巖用意幾何，只是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之中。

劉敬巖遠看這高高飛遠的風箏，又問霍朗，“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看上那個歌妓趙離離了，所以才救她的。”“難道不是嗎。”霍朗費解。劉敬巖卻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又錯了，我怎么會喜歡她呢，更何況她喜歡的人也不是我，我之所以對她好也是有原因的，你以后會明白只是現在我不能告訴你。”劉敬巖說的無奈卻又讓人猜不透。“那她喜歡誰，她對我親口講喜歡你劉先生了，敬巖，你也不要多疑了。”敬巖笑了，“不是我多疑，是你想的還太簡單，她喜歡的也不是你，我不需要告訴你是誰，只讓你心里有個數，幫我好好照顧一下趙離離，保護她就像你保護你的妹妹一樣，我會很感謝你的。”敬巖說罷就給了霍朗一張支票，霍朗不解，“你要去外地嗎。”

敬巖輕輕瞇了眼微微點頭道，“嗯，去南京，明早就走，去兩個月左右，別問為什么，我不在的日子里，萬一梁家人找上趙離離，你一定要保護好她，否則我唯你是問。”看來這劉先生確有急事，只是在好奇心的驅動下，臨行之際霍朗又叫住了敬巖，“既然你不喜歡趙離離，為什么這么在乎她。”敬巖遠遠望著還在開心放風箏的霍舞，心情卻也轉好很多。“知音難求。”敬巖留下這最后一句就離開了，徒留霍朗若有所思，喃喃自語，“也許我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