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扶風
書名: 滄瀾九公主作者名: 彩之蕭條本章字數(shù): 3272字更新時間: 2011-11-10 09:58:32
盡管時值夏季,西北邊關仍是一派蕭條的景象。每逢深夜,蕭條凄清之感尤甚。
“嵐兒……”望著圓圓的月,少年將軍灌下一杯酒,喃喃地喚著,竟是滿口苦澀。今天是你六歲生辰,可恨我雖看著你出生卻無法陪你過每一個生日。父皇,淵兒于您究竟算是什么?
是,普天之下無人不羨慕滄瀾二皇子御則淵年紀輕輕便大敗敵軍,身居兵馬大元帥,手握兵權,甚至他那愚蠢的大哥也在嫉恨著他,無時無刻不在想逮個機會把他弄下馬。可這個中滋味……呵呵,他苦笑,這個中滋味恐怕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父皇不就是想把自己趕出皇城,無法和大哥爭奪皇位么?說實話,他對那個位置沒感覺,本就是御則湍的,他爭來又有何用?但是現(xiàn)在……父皇,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目光變得狠利深沉,手一使力,竟將杯子硬生生地捏碎成了粉末,飄散在空中,消失得干干凈凈。
“主子。”一名黑衣侍衛(wèi)忽然出現(xiàn),跪在他的后面。
“禮物送到了?”少年將軍壓下怒意,口氣竟是淡淡的。
“是。”
“親眼看到東西到了她手里?”少年繼續(xù)問。
“是。”
“好,下去吧。”
“是。”
像來時一樣,黑衣侍衛(wèi)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御則淵眸光一沉,真不知道自己那個混蛋父皇到底在想什么,自己每年寄給嵐兒的禮物都被他給如數(shù)截了,要不是自己多了個心眼,估計到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現(xiàn)在他每年明著給嵐兒送一份禮物,暗地里再讓青風親自跑一趟,務必要嵐兒親手接到禮物才可放心。抬頭看著月亮,嵐兒啊,喜不喜歡二哥的禮物呢?閉上眼,仿佛又可以見到那個女孩巧笑倩兮地叫著自己“淵”,然后便是自己執(zhí)意要她改叫“二哥”的爭辯……二哥真得好想你……
青風退下,渾身卻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主子的氣勢真是越來越足了。記得兩年前他甚至還能與主子對視,可現(xiàn)在,連對話都困難了。兩年,居然可以讓一個變化那么大,以前那種淡淡懶散的少年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狠利的少年將軍。不知月主子看到主子現(xiàn)在的樣子,還能否歡喜依舊。
淵……御嵐月離開臥室,走到院子,走到金桐樹下,靠著樹,怔怔地看著天上的月亮。這棵樹還是自己出生那年御則淵親手栽的。據(jù)說這種金桐數(shù)極有靈性,能隨人長大。人康則樹榮,人死則樹枯,不幾年這樹竟長到環(huán)抱粗。
看著繁密枝葉下若隱若現(xiàn)的月亮,御嵐月苦笑,真是諷刺,她的生日時月亮總是圓的,可自己卻一直無法與那人再見。又有些苦惱,她對那個孩子似乎過于上心了。她從沒對一個人有這種心情,前世也沒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在胸腔里發(fā)酵,逐漸膨脹,好難受,眼睛里似乎有東西想要出來。于是她仰起頭,努力不讓它出來。視線有些模糊,覆了一層水霧,連月亮都變得朦朦朧朧的了。可她依舊睜大眼睛,因為只要一眨眼,那些液體就會流出來,她不要哭。不管是水琉璃也好,御嵐月也好,都堅強倔強似乎有些的過分。
不知站了多久,眼前的水霧終于散了,眼睛有些酸痛,不舒服,她眨眨眼。等眼睛不再酸痛了,她轉過身,準備回去睡覺,因為明天太學院的課程還要繼續(xù)。
轉過身,卻看到一名長袍緩帶的青年。
那青年烏黑柔飄的頭發(fā)沒有扎起,只是松散的披著,風一吹,愈顯飄逸,一身月白色的長袍妥帖合身,襯著消瘦的身子有著一股文雅的氣質,青年長著一張清秀的臉,并沒有驚人的美貌,卻讓人看著非常舒服。青年右手持著長劍,他的手非常好看,蔥白如玉,比女子的手還要好看,不過并不是一只適合握劍的手。劍尖還在滴著血,順著血跡往上看,那血分明是從青年的袖管里流出來的。
御嵐月神色不變,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你受傷了。”
青年沒想到如此幽靜的院落竟然有人,當下慌了神,但立馬反應過來對方只是一個六歲的女娃娃,重新恢復冷靜。聽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他想抱住女娃飛身藏到樹上,可那個才六歲的女娃身形一動,竟是令人訝異的身手敏捷。腳步聲已來到宮門前,他再也無法多想,飛身躲到樹上。
追兵趕來,看到御嵐月,齊齊跪下:“屬下拜見月殿下。”
御嵐月雖是公主卻如同皇子一般養(yǎng)大,再加上又深受皇帝喜愛,所以宮里人還是習慣稱她月殿下,很少有人叫公主殿下或是九殿下,總覺得不那樣稱呼就無法突出這位皇女的與眾不同。
打頭的人她認識,是禁軍第七小隊的隊長黃閔義。曾在太學院給她指導了兩次劍術,劍術在禁軍里也是拔尖的,想起剛剛那個人,怪不得會受傷。她淡淡地開口:“不知閔義隊長深夜造訪漪瀾殿有何事啊?”
突然被沒見過幾次面的公主叫出名字,而且還是最受皇帝寵愛的九公主,黃閔義心里是又驚又喜,努力壓下下心里的激動,他恭敬地回答:“回月殿下,屬下追捕刺客至此,還望殿下給個方便。”
“哦。刺客啊,”御嵐月依舊是淡淡地,絲毫沒有畏懼,這讓底下跪著的禁軍一陣汗然,想起其他宮里的主子一聽到刺客的消息驚慌失措的樣子,哎,果然是最受寵的月殿下啊,果然不一般!
“嵐兒倒是沒看到什么刺客,不過閔義隊長您還是搜一下漪瀾宮吧,免得母妃受到什么傷害。”
“是,多謝月殿下。”雖然九公主一直是淡淡的沒有表情的樣子,但她實際上似乎很溫柔啊,還很隨和,沒什么架子,怪不得深受皇上寵愛呢。禁軍心里一下子五味雜陳,搜查得也仔細了,生怕一個疏忽讓刺客傷了九公主和宛妃娘娘。
搜查一通,沒發(fā)現(xiàn)刺客,禁軍齊齊拜退。
看著禁軍離開,御嵐月淡淡地沖著樹上的人說:“還不下來么?”
突然一陣劍光閃爍,幾乎迷花了御嵐月的眼睛——那青年刺客竟以俯沖的姿勢握劍刺下。站在樹下毫無防備的御嵐月堪堪躲過了這一劍。可她還沒穩(wěn)住心神,對方挽了個劍花竟再一次刺了過來。就在御嵐月為自己成了農夫與蛇的故事里的可憐農夫而哀嘆時,突然傳來了母妃的尖叫。
母妃說話從來都是柔柔的,所以這聲尖叫她差一點沒聽出來是誰發(fā)出的。但這聲尖叫既不是“啊——”、也不是“呀——”、甚至不是“嵐兒”,而是一個人的名字。
宛妃第一次,那樣不顧一切,喊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原本凌厲的劍勢頓了一下,于是她趁著這瞬間的停頓迅速閃避,一直退到她自認為的安全范圍以內才停住。
然后腦海里就一直回蕩著宛妃剛剛喊的名字。
扶風——
扶風、扶風、扶風……
她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御嵐月的記憶飄回六年前。她剛生下來時,因為有著前世的記憶,所以她能夠理解理解周圍人的話,也就能記住周圍人的話。她的嬰兒時期有時是御則淵照看,那小鬼就一直在自己耳邊嘮叨一些世間的事,好像她沒見過世面似的,雖然在他們看來確實如此。她懶得聽,就一直睡覺。大多時候,御則淵需要去太學院上課,她就由宛妃照看。漪瀾宮沒有麼麼,她一直是由這兩個人看大的。宛妃以為她什么都不懂,就什么都跟她說。包括柳扶風,她的愛情。
柳扶風,她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想到了《紅樓夢》里描寫黛玉的那句“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于是她就在心里無聊的YY那個扶風該不會是個女人吧?那……她的母妃,是GAY?唔,這個假設好像也蠻有趣嘛。
不過隨著她長大,母妃就再也沒提過柳扶風,畢竟在宮中,有些事就算爛在心里也不能說。
御嵐月也很清楚,所以一直沒問關于扶風的任何事。誰能沒個秘密呢?她又不是專門挖人秘密的狗仔,自然不會在意。
可現(xiàn)在是,那個傳說中的神秘的柳扶風出現(xiàn)了。她有些興奮。
御嵐月眨著黑曜石般的眼睛,那深潭般沉靜的眼眸瞬間波光流轉,來來回回巡視這兩個人。當然她也沒有忽略掉原本已經(jīng)走遠在聽到宛妃尖叫后又折返回來的禁軍第七小隊的嘈雜的腳步聲。
“母妃,您先帶扶風公子進屋吧,禁軍讓我來擋一下。”
“恩,嵐兒你小心一點。”宛妃點點頭,按捺住心頭的千百滋味,拉著柳扶風進到屋里。
看著黃閔義帶著大隊禁軍趕過來,御嵐月故意擰起眉頭,好像二哥曾說她皺眉的樣子很可怕,是真是假現(xiàn)在是沒法考證了,反正看到她擰起眉,那黃閔義在離她還有三米時就急忙跪下了:“屬下護駕不利,讓月殿下受驚了。”
“我倒是沒受什么驚,可是母妃好像嚇得不輕。”
宛妃素來柔弱,他們這些當差的也是素有耳聞,可那么凄厲的一聲慘叫還真把他們嚇了一跳,連叫了什么都沒聽清,但是到底嚇成什么樣子他們心里也都大概有點數(shù)。
“總之,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找到刺客給母妃壓壓驚吧,我進去看看母妃。”
御嵐月說完就進了屋里,留下一干禁軍大眼瞪小眼。他們還想問問九公主刺客往哪個方向跑了呢。可是他們辦事不利害宛妃娘娘受驚,殿下沒懲治已經(jīng)算夠不錯了,還想上去問刺客跑到哪了,再給他們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哪。相視一眼,灰溜溜的離開漪瀾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