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中秋祭禮(中)
- 滄瀾九公主
- 彩之蕭條
- 4754字
- 2011-11-10 09:58:32
年輕的禮部侍郎大人端著茶水,皺著眉,滿心憂慮。眼瞅著今晚就要全城游行了,可這祀女之人尚未選中,弄得他現在都不敢去見越白了。唉,再過不久,他這頂烏紗帽怕是就要保不住了。抬頭看看太陽,唔,快到午時了,下午再碰碰運氣吧。嘆著氣剛要起身去用個午膳,卻突然眼前一亮——
剪裁合體的新款綺羅衣衫,約一指寬的淡藍色腰帶及胸而束,長長的烏黑秀發隨意挽起,一張俏顏不施粉黛,卻是傾國傾城的天人之姿——
這迎面來的女孩可不正是他心目中祀女的最佳人選!
禮部侍郎剛要迎上去,卻在邁出一步之后,猛然頓住——啊!趕緊捂上嘴,一時情急差點叫出聲來。那個女孩身邊那個高大霸氣的身影,不是他們尊敬的皇帝陛下么?這下,原本舒展開來的眉頭再度皺起,那要是陛下的女人,他怎樣也不敢亂來啊!
正想著,那絕色女孩以及身邊身后一群人就來到自己跟前,禮部侍郎一撩衣擺,跪了下來:“下官參見皇上,賢王殿下。”
御則淵依舊站得筆挺,冷漠地表情,稍稍撩了一下眼皮,那禮部侍郎立刻明白其中“免禮”的意思。
站直身子,禮部侍郎迅速小心地打量一眼這一群人,猜不透其余幾人的身份,心說這位祖宗怎么突然離宮到這里來了,宮里的那些老家伙發現皇上不見了還不發飆呢,右手卻是一伸,略低著頭,將一行七人引入屋里。
進了屋里,禮部侍郎暗道壞了。這屋子是他為了選祀女而租賃的普通民宅,房間不大,也不會有同僚到這里來訪,所以并沒有什么擺飾。大堂只除了胡亂擺的幾把椅子幾乎再沒有其他。眼前這可是九五至尊啊,他居然會把滄瀾國最高貴的男人帶到這里,禮部侍郎大人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嫌今晚被撤職太早了,這么迫不及待的來送死。
“李大人,這快晌午了,能不能整一桌飯來——逛了一天,我們都有些餓。”猶自自怨自艾的禮部侍郎聞言一愣,再一看,除了兩名侍衛各自站在各自主子背后,其他人非常自然非常坦然地各人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一個個即使是在如此簡陋的地方,依舊驕傲高貴的像是身處金碧輝煌的皇宮,忍不住勾起唇角朝御則暖笑笑笑了笑:“下官也正要吃飯呢,這就叫伙計上飯——可能有些簡陋,王爺您看……”
“怎樣,九妹?”御則暖會意,轉過頭,卻不是詢問皇上,而是眉眼帶笑地問著坐在皇帝身邊那個被禮部侍郎看中的小女孩,“還是讓醉春樓送些招牌菜過來?”
“賢王爺真是的,入鄉隨俗啦,玖兒肯定不想那么麻煩啦~”一個長相清純澄澈的女子擺擺手,不屑的哼哼。
火紅衣衫的少年只是笑著點點頭,并未答話,算是認可了女子的話。
“恩,沒有關系,淵,沒關系吧?”
禮部侍郎再次瞪大雙眼——他、他沒有聽錯吧?那個女孩居然直呼當今圣上的名諱,還講得那么親熱。而皇上呢,更是不惱不怒,反而非常和氣的答了一句“聽你的就好。”
額……天要下紅雨了!禮部侍郎下意識地抬頭望天,過了半響知道這幾位主子是決定在這里吃了,趕緊命手下的伙計送上菜肴。
伙計先是搬來一張足夠坐下八個人的圓桌,然后才送上來一些菜肴。御則暖看了看,都是些普通菜色,比起普通平民家要稍微好一點。幾個人就座,青風風欞還是站在一旁。
吃了半桌菜,又喝了半席酒,話漸漸放開了。禮部侍郎坐在御嵐月旁邊,輕輕扯著她的衣袖,小聲打聽:“不知姑娘貴姓?”
“玉。”御嵐月不喜歡與他人接觸,不著痕跡的避開。
“御?”禮部侍郎酒醒了大半,敢情還是位公主呢。聽賢王爺叫她九妹,莫不是滄瀾的那位九公主?不對啊,九公主早夭,滄瀾的史記里還有記載呢。
御嵐月淡淡瞟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解釋,反正也是她的本姓。
過了一會,禮部侍郎又開口問道:“姑娘想不想當祀女,今晚可以參與游行……”
剩下的話凍結在御則淵看過來的眼神里。禮部侍郎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會死在那目光下。低下頭,直到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目光移開,他才松了一口氣。剛放松神經,就聽到耳邊傳來吃吃的笑聲——是那個澄澈的仿若一潭清水的女子。
接著,那個女子扯扯自己的衣袖,他順勢低頭看過去,“我知道你想要玖兒當祀女,你放心,玖兒有這個意思,雖然皇上不同意,但是沒有關系,你等著看吧。”
聽了這話,禮部侍郎更是大大的困惑了,還欲問些問題,清歌已經轉過身,和旁邊的篁烈焰小聲嘀咕起來。搖搖頭,只能自顧自吃起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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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之后,七人坐在屋里不發一言,靜靜抿著茶,其中兩個還一直盯著地看著禮部侍郎,只把對方盯得直發毛。
“有什么事?”看著那個據說是清妃的女人和那個西陵的太子殿下,禮部侍郎吞吞口水,艱難的問道,為什么傳說中嫻雅淑良的清妃娘娘會是這個樣子啊,唔,看來他對皇室成員的理解,似乎,有很大的偏差。
“嘿嘿,”清歌狡黠地笑笑,“李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們看一下祀女要穿的那件禮服?”
“什么?”看禮服?開什么玩笑,那個東西是能隨便說看就看的么?想也不想的反駁,“不行。這個絕對不行。”
“真的沒有回旋的余地?”篁烈焰也在一旁湊熱鬧,“我好歹從西陵大老遠的跑到滄瀾,看不到大慶時有人穿著它游行就是了,連衣服也撈不著看啊……”
心說誰知道你西陵太子大老遠跑來滄瀾有什么意圖,保不準還想拉滄瀾趟你們西陵的那趟渾水呢,面上仍然陪著笑臉:“烈焰太子也該知道,這祭祀禮服哪是那么容易就看到的,這種圣物,必須得放到圣潔的地方,免得被玷污了——清妃娘娘也是,真不是我不給兩位面子,實在是不好辦啊。”
“要是皇上下旨呢?”
“這……”禮部侍郎遲疑了一下,就這一下,清歌已經當做他默認了,立馬轉過頭來,向皇帝要圣旨。還沒開口呢,御則淵大手一揮,截斷后面的話,冷冷地命令道:“李景深,讓她看。”
禮部侍郎一抖,這算圣旨吧!
這算哪門子的圣旨下得這么草率啊?
那可是一件祭祀用的禮服,不是衣服鋪里掛著讓人參觀的普通衣服!
最后無力地垂下頭,“是,下官這就去命人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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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的禮服放在滄京城外的一座月神宮里,神宮規模雖小,卻是御氏皇族真正承認的月神宮。傳說當初那位滄瀾國的第一位皇后就是在這附近出現的,而這座月神宮也已有數千年之久,一直保持原狀。雖然經歷了好幾百次的修繕,但它的總體框架始終沒有變過。也沒有哪一位皇帝提出擴建或者重建,用起銀子來也絕不吝嗇,就算越修越舊,對于御氏宗族來講,依然是他們的精神寄托,不變的信仰。
每年的中秋節參拜神宮就是這個月神宮。宮里的神職人員盡管會有調動,但是御氏皇族的人,尤其是當家的正主,他們說不上全認識也能認個九成。老遠就看到皇帝的貼身侍衛駕著馬車過來,神宮里的負責人越白就急忙迎了出來。
首先出來的是禮部侍郎,他抬頭看了一眼神宮方向,咧嘴一笑,分明是沖他打了個招呼。一見到這位大人,越白下意識的想法就是沖上去敲他的腦袋。天知道他有多想敲爆眼前這個男人的頭——真的是太可惡了,選祀女選了好幾個月,居然到現在也沒挑著中意的,不是嫌太胖就是嫌太瘦,或是太媚太俗,或是太呆太丑,嗚啊,他真的要被這位侍郎大人逼瘋了。眼瞅著今晚就要游行了,他居然還敢過來,哼,很好,非常好!
將指關節握得咯咯響,越白正要沖上前將腦內劇場具現化時,馬車上下來的另一個人下了他一跳,不由訥訥道:“皇,皇上?”
神職人員見到皇帝不必行禮,這是自古的規矩,越白如此也不算失禮,但他心里卻是分外疑惑:今晚就要參拜神宮了,皇帝怎么會挑著今天過來?
御則淵只是冷冷地站在越白面前,不說話。
正暗暗納悶著,馬車車簾再次掀起,這次下來的人是御嵐月,越白馬上愣住了——這,這是……他還來不及多想,清歌清脆的嗓音打斷他的思考:“小白啊,怎么也不來歡迎一下本宮啊?”
“不要叫我小白,蠢蛋!”越白的腦袋上立刻蹦出幾條青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清歌頭上。
御則暖和剛下車的篁烈焰一見這情景立刻爆笑出來,御則暖一邊笑一邊給不明白的三個人解釋:“清歌以前也在神宮工作過,跟越白的感情很好。”
御嵐月看著越白,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簡單說明來意,禮部侍郎已經做好被神宮負責人責罵的準備,卻沒想到越白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好,沒有問題,你們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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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宮不愧經歷了千年風霜洗禮,一站到它的面前便有一種渾雄壯闊的滄桑之感。也許在晚上感覺不大出來,但在正午強烈的陽光照耀下,猶有些森冷陰暗的感覺。隨著越白的指引,幾個人一同邁入正殿。正殿非常寬廣,按照在外面看到的神宮規模,似乎整個神宮都用來做正殿了,側殿估計也就幾十平米。正殿的地板是用漢白玉石鋪成的,玉石上不知用什么顏料匯成月亮的形狀,從新月到月牙再到弦月最后滿月,然后再到弦月月牙新月,像是麥比烏斯帶,無限綿延,永無止境。大殿四個角落是由四個金色的大柱子支撐,由漢白玉的地面反射,整個大殿異常明亮。
大殿里的四周只靜靜站立了幾名身穿白色紗衣的女子,只是靜靜站著,一動不動,不行禮,也不說話,若不是胸口輕輕地起伏,會讓人誤以為一座座玉雕。
御嵐月有些恍惚,自己似乎來過這個地方。
“嵐兒,怎么了?”御則淵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再不走,就要被越白扔下了。”
“淵?”御嵐月偏過頭,眼神迷離,半天才對準焦距,“恩,就走。”
兩人跟上隊伍。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處神宮的原因,就來最愛講話的清歌都保持沉默了,整個隊伍安靜的有些壓抑。
越白帶頭穿過整個大殿,走到大殿的月亮女神的雕像擺放處,輕輕推了一下桌上的香爐。漢白玉的地面霎時出現一個通向地下的臺階。
原本靜立一旁的一名白衣侍女踏著輕不可聞的腳步走了過來,向越白遞過一只燭燈,越白道了一聲謝,那侍女深施一禮,然后退回原處。
“好了,禮服就在下面,我們一起下去吧。”越白深吸一口氣,率先踩下臺階。那臺階原來是竹子做的,踩上去咯吱咯吱響,臺階越往下越黑,令人有一種夜探鬼屋的感覺。
清歌緊緊抓住御則淵的衣袖,雖然她在這里呆過一段時間,但是這里,從來沒有來過這里,似乎有些可怕。
篁烈焰也有些緊張,他畢竟不是滄瀾人,保不住這里沒有什么隱秘機關,專門針對異國人,到時掛在這里就不大合算了,但好奇心這種東西真的是不可抗力,他對那個祭禮禮服極度好奇。
八個人慢慢吞吞下了樓,底下很暗,只有越白手上的微弱燭光,腳踏到實地的感覺多少讓幾人稍稍鎮定下來。越白輕車熟路的走到墻邊,繞著地下室走了一圈,整個地下室漸漸亮起七八盞壁燈,整個地下室慢慢亮堂起來。
地下室很大,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誤導作用,給人一種地下室比正殿還要大的感覺。寬闊的地面上擺滿了各種祭祀用的工具,有御嵐月看到過的,也有她沒見過的,但是,擺放的,非常混亂。
清歌一見就忍不住捂嘴偷笑,越白還真是越來越自理白癡了,現在連這種零碎物品的擺放都弄不好了。
越白只當沒聽到,徑直走向一個架子跟前,一把扯掉上面罩灰的黑布,姿勢瀟灑,身形優美。
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黑布下出現的是一件明黃的龍袍。
愕然……
越白皺皺眉,吐出來幾個字:“啊,搞錯了。”又伸手一抖,將黑布罩上。
轉身來到另一個架子前,再次掀起白布——一件白色紗衣,款式優雅大方,繡工精致——很明顯豪華版的侍女服飾。
后面隱隱傳來清歌低低的抽氣聲,越白很明白那是什么。
壓下隱隱又要跳起來的青筋,越白罩上黑布,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如此來來回回折騰了數十次,清歌由原來的隱忍偷笑,變成現在的囂張嘲笑,同時混合了幾名男子的低沉渾厚笑聲。
越白終于按耐不住,一揚手,暴吼一聲:“都給老子安靜。”
笑聲真的停下來,到不是因為某人的暴吼,而是那一揚手而出現的東西。
越白無意識的揚手,卻不小心掀起一張黑布,顯露出來的是一件極其豪華大氣卻又不顯媚俗低級的禮服——
那是一件淺色系的禮服,昏黃的燈光下看得不甚清楚。禮服是一件長袍款式,純白的底色,黑色的緄邊,緄邊上和白底上都用銀線繡著花樣繁復的圖騰。
越白將架子反過來,一見到背面,眾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倒退一步。
一只浴火而飛的五彩鳳凰騰空而起,撲面而來的大火幾乎要將他們湮滅。
那是將神話故事里鳳凰涅槃的場景重新再現,栩栩如生到令人恐懼的地步。
“很像是吧?”越白淡淡的開口,食指撫上那微凸的繡案,“剛看到時我也嚇了一跳呢,據說這是用七百八十種鳥類的羽毛紡成的線想,由全國最好的十名繡娘花了八十一天才繡成的,果然也只有最接近月神大人的祀女大人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