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所有人各就各位，Luke滿意地笑了。讓樂手們各自彈了一段solo后，他說道：“現在只是剛剛開始，今天你們先磨合磨合。怎么樣，合唱一下試試？”見眾人沉默不語，他又補充道：“主題不限。就唱你們最拿手的吧。”

大家還是不說話。沉默中，崇玖突然想起了什么，熟悉的旋律在喉頭呼之欲出。抬眼，他撞上了錫德的目光，眼神交換，崇玖立馬意識到錫德也想到了同樣的東西。盡管近來矛盾重重，多年來的默契還是讓他們嘴角上揚。

崇玖走到喬艾身邊，低聲囑咐了幾句。見喬艾點頭，錫德輕輕撥動琴弦，一段優美的前奏流溢而出，輕快翩躚如飛舞在青空下的燕尾蝶。

夜鶯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不可置信。

見狀，崇玖低聲道：“看來你還沒有忘記。”他多日來如同冰凍湖面的雙眼終于出現一絲裂痕。

夜鶯苦澀地低笑：“怎么可能忘。”

喬艾跟著錫德的節奏彈奏貝斯，目光卻緊緊鎖定了他們兩人。這首?SwallowtailButterfly?是巖井俊二的電影?燕尾蝶?的插曲，由片中飾演女主角“固力果”的Chara演唱。歌曲開頭寧靜得像雨夜過后的夏日清晨，直讓人沉醉于Chara干凈而如孩童一般不諳世事的聲線之中，仿佛深吸一口氣，就能聞見雨后樹木的清香；而高#潮部分卻好似疼痛的宣泄，聽得人心痛。那是隱藏在麻木表象下的痛苦與蛻變。

夜鶯瘋狂迷戀巖井俊二，當年她看完?鳳尾蝶?后，跑遍了大街小巷尋找那張叫作?Montage﹣YENTOWNBAND?的原聲碟，甚至還想效仿固力果弄一個蝴蝶紋身。錫德見她反反復復聽那些歌，索性將她最愛的一首?SwallowtailButterfly?譜出了吉他版伴奏。夜鶯歡喜得不得了，一閑下來就唱這首歌，崇玖錫德便也耐著性子陪她唱。那段時間，這幾乎成為了他們生活的背景音樂，從早到晚回蕩在耳邊。安澈甚至取笑說，這簡直就是Schlafmohn的隊歌。

時隔兩年，突然聽見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旋律，安澈也不由得愣了神。然而僅僅是幾秒后，他便凝神敲響了鼓點。

只有夜鶯還愣在那里。美好的回憶一股腦涌現在眼前，讓她且憂且喜。而錫德也未加催促，只是反復彈奏那段短短的前奏，耐心地等待著她。

唱出第一個字時，夜鶯幾乎哽咽出來。她努力聚集起身體里的所有力量，與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共鳴著。旋律過渡到高#潮時，崇玖也加入了進來，聲音低沉徘徊，仿佛仰望者的低語。

錫德的吉他隨之激昂地迸發，安澈的鼓點如火星四濺。

一切都和兩年前一樣，卻又因為喬艾貝斯的加入，有那么一點不同。夜鶯和崇玖交換著眼神。他們第一次從對方眼中讀出了赤#裸#裸的心痛與懷念。

破繭，掙扎，振翅，重生。

最后一個鼓點落下時，整個排練室一片寂靜。

夜鶯眼中隱隱有淚光。

崇玖望著夜鶯，面容沉靜如水，胸口卻劇烈起伏著。

錫德的手指無意識地緊按在吉他弦上，幾乎被硌出一道血印，他卻渾然不覺。

安澈拿鼓棒的手懸在半空，仿佛靈魂出竅。

喬艾呆呆望著眼前的四人，頭一次強烈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outsider。

這是曾經的Schlafmohn兩年后的首度合唱。而正是這一首歌，為幾個人糾纏不清的命運畫下了一筆濃墨重彩的轉折。

就連在音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Luke也驚艷于這一首?SwallowtailButterfly?。他不常聽日語歌，但作為音樂制作人，他也是小林武史的粉絲。Chara的歌聲足夠獨特，一般人很難唱出YENTOWNBand歌曲的感覺。然而夜鶯所演繹的版本，卻有著屬于她自己的獨特味道。他之前也聽過她的專輯，可里面沒有一首歌像這樣觸動人心。Luke覺得，剛才唱歌的女孩，仿佛并不是那個阿卓。無論如何，此時在他眼中，夜鶯已經不再是那個靠投資方欽點而來到這里的歌手，他開始堅信，她能夠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Excellent!”Luke的掌聲打破了一室安靜。“沒想到你們之間竟然有這樣的默契。這真的是第一次合作嗎？”

沒人回答他。事實上，他的問句此時此地在這五人聽來格外諷刺。

那天的最后，Luke微笑著說道：“阿卓，你的主題曲為什么不試試讓他們伴奏呢？我想那一定會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