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懷安
- 尋找夜鶯
- 濯木
- 2706字
- 2011-10-18 12:49:02
何洛與懷安等人是隨劇組一同來到影視城的,因此懷安去機場時,便搭了夜鶯的順風車。拉開車門,車內的少女側過臉來,對他微微一笑:“你好,懷安。”
懷安對夜鶯與阮為的關系很清楚,于是此刻也不敢怠慢,恭敬地問了聲好。車子發動,兩人一時無語,直到副駕駛座上的桑婭終于耐不住疲憊睡過去,發出平穩的呼吸聲,夜鶯才輕聲問懷安道:“聽說你從何洛出道時起就一直照顧她,可是兩年前在亞洲歌會怎么沒見到你呢?”
兩年前。懷安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見懷安沉默,夜鶯有些不甘心:“聽表哥說,你為了何洛特意從原來的公司跳槽到榕垣,是真的嗎?”
她眼中閃爍著好奇而又固執的光芒,仿佛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懷安有些失笑和意外,這個少女,似乎與印象中那個聲線冰涼表情漠然的女歌手阿卓有些不一樣。可這樣的愕然過后,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的何洛。
那個還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闖勁,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執著,敢愛敢恨的轟轟烈烈,以及對任何人都毫無保留的19歲女孩。
想到這里,懷安淡淡地笑了。“反正路還很長,不妨給你講講我們的故事。”
那大概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吧。那時的何洛還不是亞洲影后,不是影視一姐,更加不是當下最熱門電影的女一號。
第一次見到何洛時,她剛剛從藝校畢業,到懷安所在的經紀公司面試。與其他面試者相比,她沒有名校畢業的光環,甚至從頭到腳的一身裝扮都樸素得可以。然而,那樣的她,卻在第一眼就吸引了懷安的注意力。
還記得那天她素顏,一頭又黑又直的長發隨意披在肩上,渾身上下的裝飾只有皓白手腕上的一只碧玉鐲。可就算站在一群妝容精致的電影學院校花中間,她仍舊顯得那么美。她不施脂粉的面容十分干凈,眼中是不諳世事的天真。
由于原先安排的面試地點被公司活動占了,面試轉移到一間寬敞的形體室進行。那次面試并非懷安的工作,但他負責的女藝人的MV恰巧需要一個女二號,他便過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當何洛走進形體室時,懷安看著這個清麗的女孩,問道:“你有什么特別的才藝么?”
何洛沉默了幾秒,說:“我是學舞蹈的,就跳一支舞吧。”
懷安挑了挑眉,在他平靜的注視下,何洛脫掉了鞋子,赤腳站在冰涼的木地板上。沒有音樂,她便無聲地舞了起來。她的腳步輕盈,好像一只遺世獨立,欲乘風歸去的白鳥;她的眼神溫柔,帶著些許憂傷,好像三月春江水;她的每一個回旋,柔軟腰肢的每一度擺動,都讓室內充滿了江南的旖旎春色。到了最后,懷安眼里仿佛只剩下她飄動的黑色長發和飛舞的白色裙裾。
而當她停止下來,一切仿佛又歸于寂靜。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從細軟的發絲到纖細的指尖,全都定格成了一幅畫。
那時懷安的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句形容:動若脫兔,靜若處子。這個年輕的女孩身上好像有一種張力,一種在安靜中爆發的力量。
這樣一個女孩,在區區一個MV里演配角,似乎太屈才了。
懷安不顧一切地簽下了何洛,卻又在每日繁忙的工作中把她忘在腦后。起初的那大半年中,他將與何洛等新人有關的工作全都交給手下來做。直到有一天,他伏案工作忘記了時間,等反應過來一看表,已是深夜。窗外是夏季慣有的狂風暴雨,他在疲倦中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然而到走廊里一看,他卻發現,形體室的燈竟然還開著。
一個纖瘦的女孩子背對著他,仿佛不知疲憊地練習。她的長發盤在腦后,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幾綹烏黑的發絲黏在光滑的后頸上。懷安看了片刻,敲敲門道:“下班了。”
女孩一驚,轉過頭來。懷安認出她,也是一愣。“何洛?你怎么還沒走?”
何洛笑笑,臉上有淡淡的紅潮:“我參加了市里那個舞臺劇的演出。雖然我學的是舞蹈專業,但現代舞不是我的強項。今天排練時有一段劇情怎么也過不掉,導演很生氣,所以我只好自己加緊練習。”
懷安皺著眉頭思索片刻,想起最近的確是有一個大型的舞臺劇向公司要人。想來這應該是何洛在公司的第一個工作。望著何洛汗水淋淋的臉,懷安沉默著走進練習室,然后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坐到鋼琴前。“把劇本給我,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何洛卡在了一段表達主人公心理活動的舞蹈上。大致看了一遍劇本,懷安掀開琴蓋,彈了幾個音,“我來彈伴奏,你跳給我看。”
何洛頭一次與懷安這么近距離地面對面交流,不由得有幾分羞赧。但在伴奏的音樂響起后,她立馬全身心投入到了舞蹈之中。看了幾遍,懷安看出了她的癥結所在:“你太拘束了。這段的意義在于用夸張猛烈的肢體動作表達人物內心的痛苦掙扎,你這種不痛不癢的程度根本表現不出那種劇烈的感情。放開一點,把角色融進你的身體里,體會她的想法,讓你自己的情緒波動起來。”
懷安就這么一遍遍地陪何洛練著。終于,何洛突破了內心那道坎,仿佛靈魂附體,炙熱的情感噴涌而出。在她最終爆發的那一刻,一道閃電在天空炸開,將她的面容映照得幾近扭曲。琴聲戛然而止,而何洛的一頭長發散落下來,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下巴稍抬一點點,眼神用不著完全收起來。”懷安的聲音突然在何洛耳畔響起,“你做得很好。我果然沒看錯人。”他一邊將她的頭發挽起一邊說道,溫熱的氣息吐在她脖頸。
何洛的胸口起伏著,抬起頭,回眸一笑:“謝謝。”
兩人目光相觸,就這么碰出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懷安已經不記得上次看見這么清澈的眼神是什么時候。這樣一塵不染的笑容,仿佛年少不經事時的一個夢。
如果硬要回憶,或許他就是在那時愛上她的。
而現在的何洛,目光中已然染上了風霜,內心或許也籠罩著淡淡的疲憊與荒蕪。可是,在懷安心中,她永遠是那個笑容明媚舞姿傾城的19歲女孩。
“后來呢?”
夜鶯的聲音將懷安從回憶里叫了回來。“后來,如你所見,她的努力終于獲得了回報。”懷安淡淡地說道,眼中的柔情不復存在。可夜鶯卻感覺之后一定還有故事,正打算問下去,卻驚覺,就在聽懷安講述的過程中,他們已經回到了上海。
“沒想到竟然已經講了一路,”懷安說道,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和這個陌生的女孩說這么多。“那么,阮小姐,就此別過。”
望著他略顯蕭瑟的背影,夜鶯面露思索。她大概知道阮為在緊張些什么了,同時,她也很意外懷安會愿意告訴自己這些。畢竟,自己是阮為的表妹。
又或許,他早已經做好了覺悟。
懷安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公司。剛準備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卻看見手下欲言又止的目光。他想了想,心下了然,坦然地推開了門。
辦公室里,阮為正坐在他的座位上,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懷安依然很平靜。他將門鎖上,走到阮為跟前,“您找我有事?”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會來。”阮為目光森然,好像一頭隨時會發狠咬斷對方脖子的狼。
懷安放下手里的東西,淡然道:“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讓阮先生放下制片人的工作專程趕回來。”
阮為唰地站起來,平視著他,眼中是露骨的恨意。他將手機舉到懷安眼前,“這是什么?”
看到那張照片,懷安沉默了。阮為怒火更盛,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推到了墻上。“你記著,何洛是我的,你他媽給我離她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