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相(四)
- 醉傾千年
- 貓妖九九
- 2161字
- 2013-07-31 14:49:16
看著在不知不覺中顯然魂魄已入千輪的女子,老人緩緩搖頭,不知是無奈,還是感慨。他在樹下端坐,靜靜守護沉浸在千輪中的女子。
“唉……癡兒……癡兒……”萬千思緒,終究只化作幾聲淡淡的“癡兒”,夜風輕輕拂過,那聲音便好似從未存在過般消失無痕。
我感到驚奇。但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身處此地。
不,準確而言,應是千輪之中吧。我猜想。雖然有些害怕,但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安撫了自己,下意識里能感受到千輪的熟悉——它不會傷害我。
周圍的景色模糊,但在不停轉換。終于,在一處小屋處停留。
我有些微怔,這么多日控制得勉強的思緒像是得到了某個微小出口般傾瀉而出。
炎烈……
忍不住喃喃。
原來心還是會痛。我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不會痛。事實證明,只要一點點失控,就會滿心滿腦都是他的身影。
炎烈。我微微闔眼,也許那日他逃脫了,也許那日他就被李靖帶走。但一想到紅蓮地獄里的景象,頭就會一陣陣發暈。
勉強按捺住自己的心中煩亂的情緒,我輕移腳步。
面前的屋子我并非十分熟悉,但還是能有些印象。雖然是在滂沱的雨天,而現在,風和日麗。我熟悉的,是它的內里。
我朝前走去,要推開門時卻發現手從實木的門中毫無障礙的穿過。
無聲的苦笑:從一開始,就在無情的提醒我,我只能是個無能的看客么?
穿過破舊的門,屋內的擺設雖少,卻簡單而實用。陽光從窄小的窗口透進,彎曲而破碎,在斑駁的金色中可以看見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中緩緩翻滾。
一切,顯得那么寧靜而美好。就像是一幅停滯在此刻的水墨畫,暈染出淡淡的安詳。
“哇——”一聲啼哭嘹亮地響起,打碎這美好的畫面。
一個身穿布衣的婦人走出,身上的陳舊布衣遮掩不住婦人的美麗。黑而長的青絲被隨意高高挽起,只留下三小縷垂在耳后,被擱置在身前。她手中抱著一個嬰孩,白皙而圓潤的臉龐上,那神情慈愛而略帶悲傷。
我呆呆的看著面前與我有三分相似的婦人。口中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卻最終被硬生生卡在喉嚨里。百感交匯只化作心底最深沉的兩字:娘親!
可惜她感受不到我此刻內心激烈的情感。
娘親懷抱嬰孩,急匆匆走過。交錯而過的瞬間,我感到一陣涼意。明明近在眼前,身體卻穿透而過,毫無阻礙。就好像是在諷刺我的自作多情,而對方,毫無所覺。
跟著娘親出去,午后的陽光本應溫暖而和煦,照在我身上,卻連影子都未曾留下。
迎面走來一個書生模樣的斯文年輕人,笑容溫和,眼底卻有股淡淡的哀傷。
“囡囡又鬧了?”接過孩子,才大驚道,“這是受了風寒!”又與娘親說了幾句便急匆匆離去。也許是去找大夫了。
我傻傻看著,本能的反應那一定是我未曾謀面的爹爹。
娘親看著爹爹遠去的背影:“炎烈?”
像是回應娘親的話般,炎烈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卻只是一聲不吭。
陽光很明朗,空氣中卻流淌著一種莫名的哀傷。
“就今晚吧。”娘親淡淡道,“我想你知道該怎么選擇。”
炎烈半晌沉默。高大而略顯瘦削的炎烈,身著粗布麻衣,一頭銀絲被一根紅線微微收攏,眼瞼微闔,陽光在他長長的睫毛下籠罩出一片陰影,有些發白的薄唇緊緊抿住。與現在的他不同,千輪里此刻的他,該是剛及弱冠的模樣,臉上的棱角還未那般分明,有些稚嫩。
“好。”答應了一聲,炎烈又消失無蹤。
我只是定定的盯著剛才炎烈站過的地方,心中百轉千回,連娘親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曾曉得。
直到以后我回憶起這個瞬間,我才發現,這個午后,過的有多漫長。
夕陽漸漸來臨,像幅染血的畫,接踵而至的,是深沉的黑夜。
月如鉤。
暮春的夜晚,蟲聲還不明顯,斷斷續續的,昭示著初夏的將至。黛黑色的夜幕像是潑了墨,除了一輪殘缺的月隱約留下的暗淡,連星光都沒有一絲。
夜風拂來,有些涼意慢慢沁入人心。
爹爹倒在了一旁的枯舊藤椅上,面色并不溫和,可想而知在倒下前那雙眸中該是蘊含怒氣的。娘親將手中的孩子放入爹爹的懷里。俯身,在躺在藤椅上的男子的唇邊,印上一個淡淡的吻。
“炎烈。”話語有些冷,娘親面對炎烈,像是在提醒著些什么。
我看見炎烈一聲不吭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氣中揮畫什么。淡淡的紅光籠罩這片天地,娘親和爹爹,被愈加濃郁的紅光吞噬。
詭異的情形卻沒有維持多久。
炎烈的臉色很不好,但我沒空去關心炎烈了——至少他不會死。
讓我連腳步都難以邁動的是,娘親的身影在慢慢變淡,消失。
娘親此刻露出了原形,巨大的蛇尾在身后柔順的擺動。她一臉深情的望著爹爹的方向,語聲輕柔而堅定:“相公……我們終于,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我終是忍不住,明明知道這只是過去的顯現,還是奔向娘親,想要擁抱她,感受她懷中的溫暖。
卻只是,迎來娘親在我懷中的消散與穿透而過。
沉重的寂靜。
直到,爹爹的醒來。
爹爹是眼角掛著淚醒來的。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將懷中的嬰孩遞到炎烈的手中,然后像是瘋癲了般,大笑著離去。在烏黑的夜色里,再沒有書生的斯文氣質。
眼淚就要決堤,耳旁卻忽然聽到宛如地獄的惡鬼傳來的話語。
“九兒……你終于,是我的了。”
聲音是那般的低而深情,我卻忍不住寒寒的打了個冷戰。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曾經問過炎烈為何我的名字叫做“九兒”,炎烈眼底含著深沉的笑意,“因為你與我一樣,是一只九尾狐。”還記得我那時是多么的興奮,嚷嚷著要跟炎烈一樣的姓氏,從此“炎九九”就是我的名字。
我轉身看炎烈。
他的銀發不知何時已散開,在暗淡的月色下反射出逼人的冷光。炎烈一臉陶醉的用額頭抵著懷中孩子的額頭,不知在呢喃著什么,嘴角的笑意卻是那般刺眼。
炎烈……
我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不要,我不相信這所謂的真相。
炎烈,一定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