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獄里的事情你也都聽到看到了，相信你不會忘記的吧。兩個阿寶，還有辰祀說過的話。”

朝陽點了點頭。

“那我就直接說了。打一開始，我們就都搞錯了。不，應該是我搞錯了，搞錯了阿寶的本質。當聽到辰祀叫阿寶魔嬰以后，我就明白發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朝陽只是對阿寶的事情特別關心，但是他沒想到雨音竟然會用可怕來形容，不由得讓他打了個寒顫。

“世上的生靈，之所以不像行尸走肉一般生存著，全因為他們有自己的魂魄。凡是有點智慧和靈氣的東西，那它一定是有了魂魄。所有的生靈當中，如果不算特例的話，那人這個群體所有的魂魄應該是最強大的。”

“但不論強弱，所有的生體一次只能容得下一個魂魄。相比魂而言，魄是在意識更深處更難以察覺和控制的東西。魄能接地氣接靈氣，再把這些東西通過魂轉到人體。而直接控制本體的工作就是由魂來進行的。”

“如果魄能修煉得更強大，那它就能接受更多的氣輸送到魂。同樣的，魂如果容量夠大，就能容納消化更大量的氣。正常說來如果要修煉的話，必定是走這樣一條路徑，不論是人是妖還是什么。至于三魂七魄，只是魂魄在人體內以其特有的方式聚集起來運作而已。但實質上，它們的本質是一魂一魄。”

“但是，曾經有一個組織，他們妄想顛覆世間的常理。為了讓靈魂可以接收到更多的氣，他們妄想在只有一個魂的軀殼里裝下不同的魄，然后同時讓這些魄去吸收天地間的氣。本來不同的魄就會對不一樣的氣有反應，再輸給同一個魂以后，魂根本不能運作正常。那個后果根本不是一個軀殼可以承受得了的。所以，這個實驗一直就沒有成功過。不過……”

說到這里，雨音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識地停了一下，只是朝陽能看得出她臉上的無奈和凝重。朝陽也很配合地咽了咽口水，不過并沒有開口，而是繼續聽了下去。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就要說到重點了。

“沒想到他們成功了。更沒想到的是，阿寶就是那個成功品。”

“最早將他的戾氣封印起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為什么他還能有那么多對法術道術的記憶，為什么他還有這么大的本事。在鬼獄里，見到另一個阿寶的時候，我還不太敢相信這個猜測。但直到辰祀叫他魔嬰的時候，我想這個猜測離正確根本已經很近了。”

“按理說，將那些戾氣封印住了，阿寶的魂再接收不到魄傳來的戾氣以后，所有原有的機能應當立即停止。他應該像個普通人一樣，或許可能僥幸想起來些什么。但更多的人，他們只是像失憶了一樣重新開始生活。幾千年來我做了無數次這樣的事，所以這一點根本不會有問題。”

“可是阿寶卻不一樣。但到底是哪兒不一樣？一開始我根本沒往一魂多魄的方面去想，因為那么久的過去都沒有證明這樣的魂和生物是存在的。現在想來，那時候封起來的只是那另一個魄接收到的氣而已。”

“更讓人驚訝的是，在鬼獄里那另一個魄竟然會自己有反應。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把阿寶創造出來的，怎么會如此的不合理。而且看那個魄和阿寶的反應，更像是阿寶和他達成了某種協議以后，那個魄就寄生在阿寶的魂里，同時它可以使用阿寶的魂和肉體。”

“那為什么阿寶突然就走了？既然之前一直如此，那以后繼續這樣不是也可以？阿寶還是阿寶啊。”朝陽不解地問道。

雨音定定地看了朝陽一眼，冷冷地嘆了一句：“阿寶還是阿寶嗎。”

“不知道。不知道世間會怎樣去容納這樣一個不和諧的存在。他不符合這個世界的規律，不知道天地本身會如何對付他。”

“而且，之前不知是由于被我抽走了戾氣，同時抽走了那部分記憶；或者因為自從容納了另一個魄以后，他本身也發生了某些變化，比如記憶被壓迫喪失之類的。甚至有可能哥哥和親人的那部分記憶也不是屬于他的——說不定是那個魄的。但是。”

“但是什么？”朝陽緊接著就問了上去。

“阿寶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還有他要去做的事情。也許他是準備回去找那些人，親手解決這件事情。這是最好的情況了。”

“最好的情況？那還有什么其他情況可能？”朝陽有種不祥的預感。

“也許他就回到他們那里了，也許下次見面他就會要你的命。還有我的。當然，前提是他有這本事。”

朝陽聽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久沒有呼出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猜測。”

看著雨音冷淡又斬釘截鐵地回了這么一句，本來朝陽差點要驚叫一句“什么？！”。結果當再深吸一口氣后，朝陽不知為何突然冷靜了下來，也許突然明白了雨音心里在想的東西。

他是不知雨音到底經歷過了什么樣的千年時光，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凡事都是又冷又淡，但似乎每次都說得在理，一切在她眼里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關于阿寶的猜測，她應該說的都不會太遠離事實。

雖然感情上不怎么能接受，剛剛也確實很想質問雨音怎么這么隨隨便便地就猜測這種東西，但仔細想想她一定是有根據的。他只是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完全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樣子，雖然這兩天他已經離正常世界越來越遠了，但是沒想到會有種完全陌生的感覺。

也許是物極必反，心理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吧。朝陽現在是徹底冷靜了，只是腦子里還在不停地反思，反思，想找到一個破綻點去打破雨音對阿寶的猜測。他突然很不明白，自己跟阿寶也就剛認識，為什么會這樣在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所有的事情就好像理所當然的一樣，在歷史的洪流中順流而下。燕婷死了，她的魂也消失了。臨走前告訴自己要去做應該做的事，答應過的事。

于是他去救下了阿寶，然后他就認識了阿寶。不知為何這小家伙就這么跟著他了，對他也很黏。也許有這么一個小孩也不錯，如果燕婷在的話她也會很開心的吧。生活會更開心才對。

可是自己好像又不是因為燕婷才這么喜歡阿寶的。說不清。越想越想不明白，就越來越煩躁。不高興去想了。

朝陽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繼續說話。雨音也沒有。

朝陽也沒有注意到雨音又做了幾下敲打手指的小動作。難道是雨音還有什么想法隱瞞著沒說出來？

另外還有件事情朝陽沒有注意到。那個手鐲，此時仍然沒有緊緊地環在他手上。鐲子的表面仍舊黯淡無光，而且，上面不知何時布滿了一層蜘蛛網狀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