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錦靜靜地站立著，屋子里只余下藥碗和勺子輕微碰撞發(fā)出的清脆鈴聲，若有似無，是真是切，敲打在人的心事上，泛開點點漣漪，攪亂了一池春江水……

等到老夫人吃過藥，梅姨立刻遞上了蜜餞，繪她擦干凈嘴角的細碎藥汁，就出得門去。內室里的奴婢傾刻間都散去，只余這母女二人。

老夫人示意素錦坐來她旁邊來，渾濁的眼底里看不出情緒。她用手指輕輕的按壓著額角，似是累極。素錦知道她怕是頭疼，起身轉到背后，伸出纖長的手指細細的為她按摩起來。這一刻的時光像是靜止的，窗外風朗云稀，鳥聲四起，似是老夫人回到了六十年前的青蔥。多少年前，她也是為自己的母親，安靜地做著這樣的事情，這樣的動作……而如今，她也已經(jīng)是垂危掙扎的老者，沒有當年鮮嫩的肌膚，曾經(jīng)如夜鶯般美好的聲音也終漸在病態(tài)里盡失。

這個靜寂的晚景，讓她想起許多的往事。猶如自己正年輕，會在母親懷里撒嬌，在大哥的馬背上奔騰，在夫君的注視下羞紅了臉頰?，F(xiàn)在回想起來，這些就像是昨天才過去的事情呢！

素錦安靜地繼續(xù)著手中動作，加力道漸漸的加重了一些。她不知道此刻，這個在自己記憶里只聽初夏提過的孤寡老人為何會突然的為她安排婚事，以及財權；更不知道今日議事后她為何要將自己留下?？墒谴丝?，她的臉色是紅潤安詳、恬靜的，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都絲絲的帶著笑意。素錦第一次細細的打量她，別著青色珠釵的銀白色的長發(fā)還是被梳的整齊優(yōu)雅，耳朵上垂著的耳飾成色上成，雖是怕被主人帶了許久年代，色澤仍然嬌艷。手臂上的鐲子在燈光泛著淡淡的光暈，看似有些眼熟。

“嫻允，你可是有想念母親？”老夫人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卻是素錦的心中翻涌起滔天巨浪。

如何能不想念。自己那般無辜的丟了性命，余下己經(jīng)暮年的雙親；該是多么殘忍的事情。自己這幾個月里，無時無刻不想念她們，想念母親的嘮叨，想念她做的可口飯菜，甚至連她催促相親的的事情，也是美好的。

眼眸頃刻間已經(jīng)沾染上了霧氣，只余一眨眼就可能掉落下來。

老夫人半天不見她回話，但微顫的雙手己經(jīng)泄露了心事。怕也是和自己一般的吧，如何能不想念那么甜蜜幸福的時光啊！那怕想想，眼角眉梢都是帶著笑意的。她抬手從額角拉住素錦的手道：“故人已逝，還是不要太過傷心了！我這幾年確實也沒照顧好你，眼看老了老了，卻是看開的越多，惦念的事情就越來多了。呵呵……”

緩和了一下接著又道：“我已老朽，萬事也皆是過眼云眼罷了！嫻允??！能將你人生的大事都安頓下來，我也能無愧面你父顏了！”

素錦此刻再也忍不住滿眶的晶瑩，片刻就淚如雨下濕了老夫人外衣肩膀。想必當初，母親匆匆的催促她結婚也是如此意思的吧！自己卻是無法理解她的苦心，直到身處兩地，再無相見，聽見老夫人說的話才一時頓悟，怎是叫人好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