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宓灸的敘述下漸漸明晰。

宓灸本扎根在寥落山的一個山坳里。他與桐遼、相柒比肩而立。恰恰是我進寥落山的前一天，山腳下的某戶人家循著以為相士的指點，找到了桐遼這棵已經成仙的梧桐樹。雖說是仙，卻也離不了根，那本相若被人奪了去，這靈是必須跟了去的。而相柒的藤攀在桐遼身上，被生生的扯斷了，還傷到了根，而堪堪僅有三千年修為的小妖宓灸便裝成桐遼上天界想尋求救相柒的方法。

相柒傷了根，若是平日，那只要調養一些時日便無大礙，可是眼見汛期就在不日后，又怎么會有精力去恢復自己的元氣。有恰恰在宴會上聽聞老君的丹藥又如何如何的功效……

聞言我不由得嘆了口氣，眾人拾柴火焰高，不知道這句話在這里可不可以用，想我自從可化為人形以來不知吃了老君多少丹丸，也沒見到有多大用處。

“你吃的那都叫半成品。”若歇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背著手背對著我站著，好像在看那些星辰。

“此番倒也不是沒有收獲。”九玄仙君沉吟許久，方道：

“你許是還不知道……，你所說的相柒也不是普通的樹藤，諸位都應有所耳聞，那《神樹錄》中所載的‘相思樹’，若我猜想的沒錯，你與你那相柒便應該是相思樹了。

“北荒有樹，名為相思。樹生而生雙，分為雄雌，合之則生，分之則死。”我側過臉，忍不住發表感想，“也就是說，那相柒離了宓灸才是真的必死無疑。”

“老君的仙丹雖有奇效，但畢竟你們修為過低，吃了那仙丹倒是修為盡損也不無可能…..”

“仙君要親自出馬了。”若歇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后，激起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

“那是仙君的事，你離我遠點…..誒，仙君方才說了什么？”若歇不理我，一甩衣袖，悄然離了我數十丈。

“……”

“你說什么？”

“……”

“你說什么？”我覺得我要發怒了，正想伸手去撈飄遠的某仙，轉頭卻看見九玄仙君正立在我的面前，臉上似笑非笑，這是九玄仙君發怒前的征兆。

“浮笙，我同你說話，你聽見了嗎？”

“聽……聽見了…..”低眉做聽話狀，又道，“只是方才隔了遠了些，我并未聽清，懇請仙君再重復一遍。”

仙君直起身，忽然大笑起來，

“也罷，也罷，修煉那么久，脾性一點未變，果然是……怎樣都是小孩子的樣子。那么，若歇，你同她一起，下界去往寥落山，將相柒與他的本相帶回來，切記不可傷到根，我得速速前往九霖仙君的府上討要些仙露回來，養樹什么的，還得靠九霖那個死老頭……”

待仙君言罷，我抬起頭來，哪里還有仙君的影子，目光的盡頭是翻騰的云海。

“走了。”若歇拍拍我的肩，又好像是覺得不順手，抬臂就攬住了我的腰。

“把你的手移開。”

“你說我們會不會也是那么相思樹啊。離了對方會死啊。”

“你不要說我們也是一對相思樹啊。離了對方會死。”

“……”

“……”

“你知道什么叫默契嗎？”若歇攬著我在云海里穿行的時候突然問我。

我沒有講話，但我知道的。我從來不擅長飛行，于是每每同我一起下界，若歇總是將我攬在懷里，由他一人飛，再比如很多思想言行我們都會出奇的一致，但凡是我們一起的任務，結果都是比他人要好上不知多少，這也許是仙君越來越樂意將我與他安排在一起出任務的原因了。我曾經向九玄仙君抗議，表示若歇總是欺負弱小的我，但是最后九玄仙君總是一邊喝茶一邊一笑置之，很不像我心目中以仙為本的和藹仙君。而且，第二天若歇總會出現在我的房門口，背著手一副衣袂飄飄的模樣，不出意外的話，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我就會被迷惑。

寥落山就在下方，卻是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根本尋不見相柒的位置。

“跟著我。”若歇前方低低喊了一句，又聽得他說，“那相士到底是什么人。”

“少君，你倒是當玉枕當上癮了，有好好的將離殿你不住，偏偏要去與那些雜七雜八的小仙擠什么九玄宮……”不知道是哪里傳出的聲音，被火燒樹枝的聲音蓋的七零八落。

“我樂意……”若歇抬起頭，火光下我忽然發現這男子其實也很不錯，手便不由得捏得緊了些。

“為了那小姑娘嗎？”我這才發現有以為全身著黑的相士立在樹尖，“我倒想動動她了。”

“你知道我的手段吧，烏有。”黑衣相士瞬間黑了臉，本就一身黑衣，現在看來倒是每一處白的了。

“你說你是何苦呢……”

“閉嘴。”僅僅兩個字的時間，我就看見若歇指尖夾著什么一甩而出，將那名為烏有的黑衣相士打下樹尖。

“烏有，那他是不是有個哥哥叫子虛啊。”

若歇偏過頭，火光映襯下，他的眼中盡是我不懂的情緒，良久，他笑，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