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BJ到N市，車程十幾個小時，伴著火車隆隆轟鳴聲，陳地衣作出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仿佛卸掉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令她全身震顫，但不是痛，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是什么呢？對了，是一種奮不顧身的沖動。

她決定不讀博了，她要到宋一偉的家鄉去開一個牙科診所。如果他和宋偉之間確實有緣份，會像卦文所示的“在東方相愛并結合”，那么，這個“東方”應該就是宋一偉的家鄉。

不讀博，開診所，這真的是順其自然的選擇嗎？她作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她主動接受命運的指引？

從上大學的那一天起，她就覺得自己會讀完本、碩、博，然后留校或是到科研機構呆上兩年，差不多就到了父親約定回家的時間，然后賣掉那三套公寓，回家。這樣結果還算圓滿吧？

如果是開診所，也應該在博士畢業后，這樣才有可能用“領先”、“獨到”或“頂尖”技術取勝。一如陳家帝國的產品。

在父親身邊二十年，雖然沒有介入家族生意，但是耳聞目睹，她也了解父親做生意的宗旨。她知道她家的產品是以無可替代的優良特點稱雄市場，稱雄全國保健品領域。

父親無論做人做生意，宗旨都一致。父親的理念深深地影響了地衣，她從來沒想過她的人生會有第二種選擇。

碩士生開的牙科診所，要贏得聲譽，那需要很多年的積淀。宋一偉的家鄉是一座經濟非常發達的中等城市，人才薈萃。陳地衣所在大學雖然是全國重點，但不是頂級醫科大學。

像她這樣不是畢業于全國頂級醫科大學的研究生，這么年輕的執業醫師，要想在S市開私家診所，揚名立萬，吸引宋一偉這樣的大明星關注到她，難度太大了。

對了，這里還得補充一件事：她終于知道宋一偉是個藝人，并且是個紅遍全國的明星了，她百度了他。在BJ的那幾天，她每天晚上到五星級賓館的商務中心看他主演的電影、電視、廣告。

以前她上網只上專業網站，而且，自從她上了醫科大學，就沒有再看過電影電視什么的。所以，她以前不知道宋一偉這個人。

這個家伙應該身邊美女如云，而且不缺錢。她目前了解的宋一偉唯一的軟肋，是有嚴重的牙周炎。

回到N市是下午五點多了，陳地衣給導師打了個電話，問他現在在哪里，能不能見個面。

陳地衣的研究生導師黃沙白，也是一位博士生導師，在“口腔頜面外科”方面自成一家。他只帶有能力碩博連讀的研究生。目前他帶的研究生中，陳地衣是最沒有懸念的讀博人選。

巨大的失望來臨之前，沒有一點點預兆，這使黃沙白老師更加確信：世界沒有神明。

陳地衣約導師在他的辦公室里見，因為有些東西只有在導師的辦公室里有，她希望當場就能拿到。

一看到陳地衣，黃老師就笑得找不到眼睛了。黃老師的眼睛太小了，為此他拍照片時不敢笑，怕照片里的自己沒有眼睛。奇怪的是，小眼睛放在黃老師的臉上特別合適，學生們私下里都說黃老師形象很潮很酷，是那種具有現代特色的帥。陳地衣覺得這種帥不太靠譜，什么時候不流行了，就有可能淪為丑星。

黃老師的笑容只保持了一分鐘，陳地衣的話令他在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笑不出來。

陳地衣說：“黃老師，我不讀博了。我想早點和您講這件事，您可以早作安排。”

早作安排的意思當然是早點另選學生。

黃沙白認真地看著陳地衣，這才看清她風塵仆仆的樣子，顯然是長途旅行剛回來。

“為什么？怎么這么突然？”

陳地衣不想解釋，因為她無法解釋，所以就換了話題：“黃老師，我想要云南那位老中醫的聯系方法，我想到他那里去一下，還有，下個學期的畢業實習，我想去S市，您能幫我聯系嗎？”

這就是陳地衣約導師在辦公室談的原因，那位老中醫的電話、地址，肯定保存在導師的辦公桌抽屜里。

聽到陳地衣提出這個要求，導師自認為了解原因了。

導師向地衣提起過云南這位老中醫，他擁有治療牙周炎的獨特配方。導師曾帶回來一些老中醫自己做的治療牙周炎的藥，地衣和老師一起試用過這種藥，效果非常好。

牙周炎雖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卻是一種頑疾，一旦染上，無法根治。云南這位老中醫提供的自制的藥，是目前黃沙白導師見過的唯一能夠長時間有效緩解和控制嚴重牙周炎的藥。

這位老中醫不肯公開配方，他說他玩不過那些精英們，怕他們得到藥方后，追求利潤最大化，把創始人給邊緣化了、忘記了。老中醫年紀大了，很享受有人求助于他的感覺。錢對于八十多歲高齡的人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大的意義了。

導師在向地衣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什么時候窮急了，就開一家診所，獨家采用老中醫的土藥，沒有批號，可以只上藥不賣藥，打擦邊球。”

導師估計陳地衣家庭經濟出現重大問題了，按照陳地衣的個性，她是不肯透露，更不肯開口求人的。導師決定幫助她，讀博嘛，等賺了錢再讀不遲。

導師也理解陳地衣選擇S市，這是一個啟明星式的城市，經濟的發展令全國矚目，賺錢的機會應該比較多吧。

導師沒有把老中醫的聯系方式告訴陳地衣，他拿出一個大箱子交給地衣，說：“這里全是老中醫提供的治療牙周炎的特效藥，我送給你，用完了你再向我要。”

這以后，老中醫的特效藥成了師生間聯系的紐帶。導師確信，憑地衣的能力，她個人的問題一定很快就會解決，憑著這條紐帶，地衣還會回來讀博。

回到賓館，來不及泡澡，陳地衣用賓館的座機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她以為這個電話通話時間會比較長，用座機比較妥當。

她在電話里對父親說了三件事：第一，她不讀博了；第二，她將到S市開診所；第三，她需要自家公司在S市分公司的支持。

她準備向父親作深度解釋，特別是關于動用公司資源的事，在她，是史無前例的，她已經做好了說服父親的準備。

父親聽完地衣說的三件事，略一遲疑，說：“可以。分公司負責人名字和通聯方式我發短信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