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七天沒怎么合眼了，和沐仁的這場仗打得已經忘了時間，我們都太了解對方，這場陰謀論在不斷互相看透中緩慢度過，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陣亡，我只覺自己疲憊了，但我知道所有人都和我一樣為了這樣的僵持站里不斷付出生命。

一只白色鳥兒落在我案頭，是青水的鳥兒，音付不懂鳥語，只有他了，鳥兒聲聲脆鳴。

我嘔了口血，案上的地圖暈染成不知明的形狀“咳咳咳...”我止不住自己的咳嗽，一手抓住心口的衣襟，一手扶住桌子，如何成了這樣，走了，都走了。恍惚里我好像看見了所有人他們向我招手，一遍遍的叫著我的名，第一次我覺得自己的名字是那樣的悲傷。強烈的陽光刺痛著我的眼。重新睜開眼我躺在床上，牙珂站在床邊和結語說著話。

“我睡了幾日？”

“七天。”結語欣喜道

我對上結語那雙欣喜的眸子，下意識避開。

我撐著身子想起身，結語連忙攔住我“這才睡醒就不要亂動。"

“你且放了心。這幾日也沒什么事。”牙珂端著茶杯站在那里，他會來這里是在我意料之內的，其實這么久來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了，我心中微嘆。

“結語你吩咐下去，今日好好犒賞將士，明日就會結束了。”我瞧見結語有些疑惑，但還是未多問，只是照原話吩咐了下去。

“結語還不知道。”結語突兀開口，引來我一瞥。

“你瞞住的？”

牙珂點頭，并沒有多話，只是陪著我。他就那樣手持粗劣的淺藍茶杯，筆直的立在我身前，碧色衣衫印的我眼睛微酸，手指無意識的敲著茶杯，眉宇里滿是我憔悴的樣子，猶如神臨。

“這是我知道的第七日，許是晚了些。可我還是想為他們守這個頭七一夜。”

“你這身子大概這樣鬧下去也是要隨他們去的。”牙珂聲音平淡帶著疲憊和無奈，卻沒有怒意。

我無所謂的笑笑“那樣多人因我而死，我總是得給他們一個交代的，如今我還不會死，至少最后一件事做完前。”

“你不會死！”聲音很堅定，陽光的余溫躲在他眸里泛起金色漣漪。

“果真？”我揚起臉，含笑與他直視。

“果真。”他走到我面前。彎下腰，剎那溫笑，轉眸微顫，與我許下一個承諾，在我額前輕吻以此為憑。

待所有人離開后，我穿上外衣，踱著步出了門，陽光直射這片土地，難得的和風徐徐吹的人心癢，想就此放縱一場。遠處隱約的可以瞧見些許連綿的山脈，城鎮的街道此時分外冷清，偶有路人也是神情匆匆，但突兀的卻瞧見一老婦擺著茶攤子。

我前往要了杯茶，老婦熱情地端著兩碗茶與我同坐“這場仗打得人心惶惶哦，可憐我這茶攤也是人煙稀少啊。”

“那老人家為何還在此擺攤？”我問。

“人老了總是念舊，這攤子老婦擺了幾十年。如何舍得了它，只要老婦不死，怕是停不下來嘍。”

我喝了口茶立馬皺眉“這茶..苦。”

“不知苦，何謂甜？不知寒，何謂暖。人世間總有這把衡量的尺子，萬物存在的就必然有著相對的。重些就過了，緩了又輕了，哪里又能掌握的剛剛好呢。”老婦平靜的喝了口茶，帶著享受。

“不知苦，何謂寒。不知老人家可有兒女？”我放下茶碗。

“無兒無女。是個寡婦，一嫁進夫家就克死了丈夫，哪來的兒女？”

我微愣忙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冒犯了老人家，還請老人家擔待。”

“哪來的什么對不起，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多苦楚也都該熬下來了。”她笑起來卻如二八少女那樣清澈，我瞧了瞧她陂著的右腿。

“不恨他們嗎？生死在命，何來相克一說。”

“恨啊，如何不恨？只是他們家死了兒子，一只腳和他們家兒子相比微不足道。人是向前看的，不可只一味的記住仇恨，若是那樣只是苦了自己在不歸路里，別人做再多傷害自己的事，也許回頭看看自己是否也有對不起人家。”老婦笑瞇瞇的看著我

我給了老婦一錠銀子，老婦卻擺手搖了搖頭“這年頭有錢也沒處花了，姑娘瞧著也是個有故事的，不如拿故事抵了茶錢吧。”

我笑“這個故事太長，今日是沒時間了，還是付現錢吧，戰總有打完的一天。”

“那下次吧，若姑娘不嫌棄老婦這破地方下次想喝茶時在用故事付茶錢吧。”老婦收拾著桌上的殘茗。

“若我還能活著回來，一定會再來。”我同她告了別，那杯茶我想我始終還是喝不下，那種苦帶著過往所有的悲傷，便成了世上最苦的思緒，想在的我還是無法看破，自然也嘗不了那苦。

那天夜里，我站在城墻上，茫茫夜色，柔和的月光在濃重的化不開的黑暗中帶著些溫暖。

近來我越發怕冷，臨近四月，我穿的卻比一二月時還多，我知道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明天一仗我若敗了，大抵也只是囚禁一生，若是勝了卻是生死不明。現在的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希望自己敗了還是勝了。周圍的士兵各個神色嚴肅卻帶著亢奮，終于要打完這場仗了。

“咳咳咳...”厚重的咳嗽聲在夜里輾轉不肯停下。

一只手把我摟進懷里，與曾經最熟悉的味道不同，卻更加安心。

我和他就那樣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