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容閣

穆寧倚在護欄上想心事，明日就是婚后三天的歸寧之日了，可是爹和楚榮燁出征去了，她既沒丈夫陪她回府也沒家人讓她探望，還要回去嗎？爹突然離開不知府中一切是否安好，是不是該回去看看梁伯他們？就是不知煊帝那兒會有什么新變數。

“王妃，明天就是歸寧之日了，你打算回將軍府嗎？”沫兒問出了她心中所想。

“嗯，回的。”梁伯待她甚好，她也一向把梁伯當親人看待，即便不是歸寧的日子，常回去看望親人也是分內之事，且不管旁的了。

忽而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沫兒，你剛叫我什么？”她沒聽錯吧。

“王妃啊。是總管教我們這么叫的，說是小姐嫁進了端王府，就是名正言順的王妃，大家見了面都要這么稱呼。”

“可是，你不覺得怪嗎？”王妃？聽著渾身不自在。要是別人也就罷了，連沫兒都這么叫的話她會有一種失去自我的感覺。

“怪是怪了點，也沒辦法嘛。”沫兒當然覺得怪，叫了兩年多的小姐，一下子改口真是要多別扭有多別扭，要不是馮總管親自交待的，她才不愿意呢。

“那就別改口，該叫什么還叫什么，甭管別人怎么看。”

“是，小姐。”沫兒眉開眼笑的，還是叫小姐好聽，比那什么王妃的強多了。

穆寧也淺淺地笑了，小丫頭就是容易滿足，一點心機都沒有，偏轉的目光看到沫兒拇指上帶著的頂針和石桌上堆著的針線，好奇地走近桌子問沫兒：“你在繡什么？”她記得沫兒是不會這些針線活的。

“小姐先別看，”沫兒高呼，眼睜睜看著穆寧拿起她繡的圖案，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說：“沫兒繡的不好，本來想給小姐繡塊錦帕的，可是沫兒太笨了，學了一個多月都學不好怎么繡。”她就是笨連朵花也繡不好。

心疼地握住沫兒的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手指尖上被針扎到的傷口，有些已經很久，淡得都快看不出了，有些還是新近剛添上的。她的沫兒真是個傻瓜，明明都比她小三個月，卻事事為她著想，讓她那么心痛又那么珍惜。放柔了聲音道：“想學刺繡的話以后我來教你，絕對不會讓你再弄傷自己的手指，女孩子家的手指有多珍貴啊。走，我給你上點藥。”

“小姐。”沫兒閃亮的大眼里點點晶瑩浮動著，小姐待她真的很好，這輩子她都不要離開小姐，跟定小姐了。

主仆兩溫馨的畫面也感染了周圍一圈丫鬟奴才們，明明是一副美好的畫面，偏偏要有不和諧的聲音插進來。

“皇嫂，二皇嫂，小六來了。”

楚榮敏唯恐穆寧聽不見，越近音量提得越高，三步并作兩步一路走過來，卻不小心被自己絆了一跤，整個人頓時往前倒去，可惜他沒帶侍從啊，沒人扶的下場就是摔了個狗吃屎，在地上“哎呦”了半天沒能爬起來。

穆寧真怕他摔出個什么事，趕緊讓人過去扶他起來。

楚榮敏一手按腰，一手摸著摔疼的娃娃臉，一瘸一拐地走進裳容閣，屁股離椅子還有一尺距離，手已經自然地伸向了沫兒，嘴里不停叫著：“沫兒快過來扶我一把呀，我的老腰哦，我風流倜儻的俊臉哦，毀了呀。”

丫鬟們都被他逗樂了，穆寧也忍俊不禁，她見楚榮敏次數不多，倒是蠻喜歡這個皇子的。怎么說呢，和傳聞中一樣，有點兒孩子氣，油腔滑調的，還有些而不正經，心腸卻是好的。

“皇嫂，你就別笑了，小弟這個樣子可還不都是為了你啊。”楚榮敏不滿的某人的幸災樂禍，苦著張臉申訴道。

誒，這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來了，她一動不動的在這兒坐著，感情還是她絆倒的楚榮敏？她冤枉啊，“六弟，這話可從何說起啊？”

“從何說起？”楚榮敏道，“父皇要我來告訴皇嫂，明天的歸寧皇嫂既然歸不了，索性就改成皇宮宴會了。”楚榮敏越說頭越低，聲音越小，和來時判若兩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般慢慢焉了下來，生怕穆寧會難過。那天他可是親眼見到了的，二哥當著所有人的面棄二皇嫂而去，雖然是萬般無奈但要換了是他，他也肯定大受打擊。

穆寧就知道歸寧沒那么順利，煊帝怎么會放任她不管，出了這么大的事多少會給她個交代，借歸寧當天宴會之時給她個大面子最合適不過，不早不晚時間拿捏的剛好，到底是老謀深算，姜還是老的辣啊。

楚榮敏遲遲沒覺察到動靜，抬頭去看穆寧，哪里見得到她一點半點傷心的樣子，連生氣也沒有，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眉宇之間反倒透露著那么一絲無奈。頗有些不解，皇嫂難道就一點都不難過嗎？好像不合情理啊。還是說皇嫂只是表面淡定，內心早已經哭成一片汪洋了？嗯，一定是后者。

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沫兒被楚榮敏一個人自顧自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覺得煊帝整個兒就一胡攪蠻纏，在那里瞎攪和，小姐明明是想回府的嘛，結果他又來了，害得小姐原本的打算都化為泡影了。

三個人三種心思，裳容閣一下子安靜下來。

“誒，怎么都不說話了？皇嫂，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了啊，我回去就和父皇復旨去。”楚榮敏道。

“嗯。”穆寧答應道，“你的腰還好嗎？我給你把把脈。”看他老是按著腰，她放心不下，要是真摔壞了可不得了。

“沒事沒事，已經好多了。”楚榮敏迅速把手收回來，不讓穆寧把脈，他其實是裝裝樣子的，沒那么嚴重，只是想讓沫兒注意到他。

環顧四周一圈，感嘆道：“沒想到二哥居然會把這么好的裳容閣給皇嫂你住，我以為二哥會舍不得，皇嫂你還是這里的第一個主人呢。”裳容閣從來沒有住過人，楚榮燁也只是派人每天打掃，自己偶爾過來看看而已，這么好的一個住處卻沒人住太說不過去了，原來二哥心里早有打算，要把這兒留給女主人的啊。

穆寧倒是真不知道這裳容閣還是新的，她也一度以為至少在她之前也有人住過，畢竟這是整個王府環境最佳的，楚榮燁本人也可以住。

沫兒聽了楚榮敏的話心里樂了不少，對楚榮燁的印象又挽回了幾分。端王對小姐原來這么用心良苦啊，以實際行動證明對小姐的好，她都不知道端王如此重情重義，看來是她錯怪端王了，等端王回來以后小姐受寵的日子就要來了，光想想她就由衷為小姐感到開心。

“這是誰繡的？亂糟糟的一團，花不像花，這么丑。”楚榮敏從桌上拿起一副繡品評頭論足道。

壞了，沫兒心想，怎么被楚榮敏看到了，真是的。

“還給我，那是我繡的。”沫兒伸手想去搶楚榮敏手上的錦帕，那已經是一副成品了，雖然完成的不是很好。

楚榮敏往邊上一閃，躲過了沫兒的“魔爪”，那動作敏捷的程度哪里還有剛才的遲鈍。

裝的。這是沫兒和穆寧的第一個反應。

虧她剛才還好心去扶他還被他揩油，這個混蛋，沫兒臉一黑惡狠狠道：“還給我。”

“不給。”楚榮敏一臉得意，完全無視沫兒的怒氣，“我就知道是你繡的，皇嫂怎么會繡出這么丑的東西。”

“哪里丑了，那是茉莉花。”沫兒爭辯道。

“噢，多謝沫兒姑娘賜教，不然我想我大概永遠也看不出這是什么。”他看出來繡的是一朵茉莉花，可就是故意想氣她，看她生氣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你…”沫兒氣急，她在這兒跟他廢什么話，她不被他氣死才怪，直接搶得了，想著便向楚榮敏沖了過去。

“哇，來真的啊。”楚榮敏見沫兒動了真格，也不再耍寶，把錦帕往衣服里一收，道：“這錦帕我要了，謝謝啊。”

“喂。”沫兒還要追，楚榮敏已經腳下生風，一溜煙兒跑了，那速度就跟后面有幾十匹野狼在追他一樣。

“怎么這樣啊，我都沒答應呢。”沫兒氣呼呼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前面說。

穆寧坐在桌旁將剛剛的一幕盡收眼底，喝著茶若有所思。

沫兒追不到人，也就隨他去了，走到石桌邊拿起一杯水一口氣喝干，此時穆寧已從房里拿了抹手的藥膏出來，拉了沫兒的手坐下，輕輕地給她上藥。好好的十根手指都給折騰成什么樣了。

“小姐啊，端王對小姐真的好好哦，沫兒之前好像錯怪他了，小姐你不會生氣吧。”沫兒小心地問穆寧。

穆寧涂抹藥膏的手一頓，抬頭看著沫兒。她是不是應該告訴沫兒她的心事，畢竟她從來沒把沫兒當做外人過，如果她真的把沫兒當自己人，不就應該毫無隱瞞嗎？

“沫兒，我有事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