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灘夏天的傍晚，火燒云濃得不得了，殷紅殷紅的，堆在天上散不開。這樣的傍晚沒有一絲絲的冷意，反而比白天涼快了。上海灘的各種霓虹已經初上，紅的，黃的，紫的，綠的，花得快讓人瞎了眼。那些好玩的少爺，富家的夫人，小姐們。都打扮打扮少爺穿著單皮鞋，夫人小姐們穿著薄絲的旗袍出來了。

在上海灘最著名的舞廳莫過于百樂門了，去那里跳舞的人都是去那里圖個快活和瀟灑。不算個歌女舞女什么的，光服務生就有上百個。這百樂門大，人也多，事兒也雜。百樂門的老板姓羅，叫羅勝楷。手下有八個幫手，上海灘的人都管這八個人叫八人幫。在百樂門除了老板羅勝楷以外，最大的也就數(shù)這八人幫了。這八人幫里，有的人是孤兒是被羅勝楷收留的，比如陳未。有的從小就是混混時間久了也就混到了這個功夫上，比如孫峻。還有的是有好身手羅勝楷花重金請來的，比如向林彪。還有一個叫鄒宇軒，是羅勝楷老婆的哥哥的孩子。若說羅勝楷最得力的助手，那也算鄒斯宇了。鄒斯宇十五歲就隨著羅勝楷到上海闖天下了，現(xiàn)在算算也有了三個年頭。這三個年頭不長也不短，但就憑著鄒斯宇的能力也足夠幫羅勝楷打理好外面財務經濟方面的事情了。也就因為這些經濟方面的事，鄒斯宇也就經常往外地跑，一年中在上海呆的時間比在外面跑的時間短得多。再說自己親生父母都在老家北平，也沒什么家事讓他照顧，所以這一跑跑個把月也是常事了。

那天，在恒豐酒店的包間里那八人幫正聚在一起喝酒慶功。慶祝鄒斯宇從蘇州回來，他幫羅勝楷談妥了一單大生意。八個兄弟喝得正歡，這時有人進來傳話了：“各位少爺，外面有個叫羅茗倩的小姐......”

八人起笑，鄒斯宇咂了咂剛入喉的酒，說道：“喲，好啊，倩倩來了，叫她進來吧。”

傳話的人鞠了一躬答道：“是。”

包廂的門一推開，一個亮麗的女聲：“鄒斯宇，你回來了啊！”說話的就是羅茗倩——羅勝楷的獨生女兒。羅茗倩的旁邊還有一個女孩兒，叫蘇宜曼。這蘇曼珠在上海女中，甚至上海的個個學校都有點名氣，文章寫得極好，雖說只有16歲但是出自她手的散文已經在很多報紙上刊登過了。其實她的有名之處不僅是筆頭上的功夫強，還有她長得也很好看，并且她為人處世極好，即使到學校遭到某些女生的妒忌她也是有人幫忙，或是根本不把那些女孩放在眼里的。此時站在包廂門口的羅茗倩和蘇宜曼都提著書包，穿著上海女中的校服，但明顯看得出是改過的，上身的白衣服收腰收得恰恰好，很顯身材。而下身穿的黑裙擺也是帶著波浪花兒的。腳穿著黑色的小牛皮鞋，在鞋的絆子繩上還有細細的暗花。兩個姑娘站在一起好似一對兒親姐妹。不過雖說羅茗倩濃眉大眼，平劉海梳個馬尾辮到也顯得活潑可愛。但是那蘇宜曼立在門口，額上斜梳著劉海，后面的頭發(fā)齊肩披著，只有頭頂?shù)陌l(fā)用蝴蝶機綁住。再看她那雙丹鳳眼，給人感覺眼睛好像在看著你，但是你朝她眸子看去她又好像沒看著你，而是汪著眼嘴角微微勾起想些什么。

鄒斯宇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蘇宜曼，便問：“倩倩，這位姑娘是？”

還不等羅茗倩回答，在場的另外七個人就紛紛插過嘴說：“倩妹妹的同學蘇宜曼......”

鄒斯宇歪頭一笑，看著蘇宜曼：“倩倩，以前怎不見你這同學啊？”

蘇宜曼迎著鄒斯宇的眼神，肩稍稍一聳，笑了，露出了如白貝般的牙齒。

羅茗倩皺著皺眉頭說：“哎喲，我們這期分了班，你又再外面跑著，當然沒見過了！”

這時陳末說：“先站著說話啊，快坐，還沒吃飯吧？”

鄒斯宇這才想起了什么，忙替羅茗倩和蘇宜曼拉開了放在飯桌下的椅子。

羅茗倩和蘇宜曼就坐在了椅子上，順手拿起了筷子。羅茗倩不太耐煩的嘟了嘟嘴，說：“鄒斯宇，我昨天聽說你要回來，明天就要去哈爾濱，我今天可是和宜曼在老師面前撒了天大個慌，逃了課來見你的。還讓陳末哥哥替你請我坐。”

鄒斯宇無奈只得連連道歉罷了。而羅茗倩這心直口快的姑娘也只是說說而已，自是不會介意的。一旁的蘇宜曼垂直眼簾，只是聽著兩人的對話，笑著，一言不發(fā)。

一行人酒足飯飽后，八人幫的人招呼著去罩場子，因為今天百樂門的三層有個法國酒會。羅茗倩和蘇宜曼聽他們這樣說，便想去玩玩。因為羅茗倩曾今利用自己是百樂門老板的女兒的身份，瞞著父親偷偷參加過幾次類似的活動。雖然這酒會也是喝酒跳舞，但放的音樂不是舞曲而是輕柔的鋼琴曲。參加的人也定不會比一、二層歌舞廳人雜亂。再說八人幫說是去罩場子，也還不如說是去消遣了。到了百樂門羅茗倩和蘇宜曼自是不能穿著校服去酒會，便在百樂門的后臺拿了兩件晚禮服。兩個姑娘在后臺換好了衣服，還讓化妝師整理了頭發(fā)，畫了淡淡的妝。這時的蘇宜曼穿的是一件寶藍色連衣裙，沒有一點多余的花紋，也沒有一點點多余的剪裁，就是一件凈板的裙子。卻把蘇宜曼長而細的頸和鎖骨恰到好處的顯露出來。即使這連衣裙是長擺的，但蘇宜曼一邁步子那下面的裙擺就會掀開一點點，剛好那鞋絆子上的銀色鞋扣在腳踝的下面一點點，所以那鞋扣就會在酒會燈光的照射中反射一下，所以露出來的腳踝就會不經意的妙曼的閃一下。羅茗倩穿的是一件帶有西洋風格的裙，帶點蓬蓬的感覺。蘇宜曼右手挽著羅茗倩的手，左手端著一小杯白白的荔枝汁。她在酒會上一邊看各類酒一邊走著，一邊慢慢踱著步子，一邊細細地喝著荔枝汁。就在兩個姑娘看酒的同時，酒會另一邊的鄒斯宇正和孫峻，向龍彪他們坐在沙發(fā)上。每個人的人身邊都還有個把兩個打扮得很亮眼的女人。這些女人偶爾往自己嘴里送一顆葡萄，偶爾又往男人的嘴里送一顆。或是喝一口酒，又替男人滿上杯中的酒。鄒斯宇偶爾深吸幾口煙，偶爾又和旁邊的男女說幾句話。他偶爾朝蘇宜曼和羅茗倩望去，偶爾又對旁邊的女人笑笑。這樣的一系列的動作也不知進行了多少次，鄒斯宇掐滅了手中的煙，放下酒。朝蘇宜曼和羅茗倩走去。

“兩位小姐，玩得如何，是否開心呢？”鄒斯宇微笑著地問道。

“再開心哪有你們開心呢，美人在懷，美酒在手。”羅茗倩白了鄒斯宇一眼。

“呵，你這丫頭片子倒真是越來越會想著詞兒和我說話了。”

“我可不是丫頭片子啊，你才是個裝成熟的娃娃呢，學著孫峻他們抽煙喝酒。”羅茗倩說這話也不是沒道理的，在八人幫中論年齡就數(shù)鄒斯宇最小了，但是有些東西也是不論年齡的。所以上海灘里幾乎沒有人拿鄒斯宇的年齡說事兒，甚至鄒斯宇看不出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無奈啊，應酬唄。來來來，我在外地也學會賞了不少酒，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吧。”鄒斯宇聽羅茗倩這樣說便轉移了話題。

蘇宜曼和羅茗倩扭頭對視了一下，再慢悠悠地齊齊看向鄒斯宇，異口同聲的說：“好吧。”

鄒斯宇見她們這樣同意自己的提議自然是高興，便就著手邊的一杯葡萄酒講了起來。“這杯酒......”

“這酒顏色深濃，典雅、平衡”還不等鄒斯宇介紹蘇宜曼便開口說了。

“喔？”鄒斯宇心里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鎮(zhèn)定地應了一聲。而此時的蘇宜曼拿過鄒斯宇手中的那杯酒，看著酒搖晃了幾下。竟然仰頭喝了一小口。

“水果香集中，復雜而豐滿，口感質地醇厚柔和。”這樣的話便從蘇宜曼那張唇里呼了出來。

“哼。鄒斯宇，不只是你。我們宜曼也是會品酒的。”羅茗倩俏皮地揚了揚眉毛。

“那我真的還要向宜曼小姐學習了。”鄒斯宇看著蘇宜曼。

蘇宜曼低頭看了深紅的葡萄酒一眼，然后再看看鄒斯宇，說道：“不敢的，還是鄒先生一定比我見多識廣呢。”

就在蘇宜曼說話的同時，酒會上的鐘也“咚咚咚......”的敲了八下。

“呀，八點了，學校也下晚自習了，宜曼我們回去吧。”羅茗倩這才想起來，時候已經不早了，因為是瞞著父親和老師出來玩的，所以自然要做出準時回家的假象。

“嗯，好的。”

“哎，你家和我不同路，你一人回去我可不放心。斯宇哥，你開車送送吧。”

“嗯，好的。我一定會安全送蘇小姐到家的。”

蘇宜曼也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她換了衣服，卸了妝，回到了學生的模樣，出了百樂門的大門，手提著書包前后歡快地蕩著，似乎脫了那身裙子和高跟鞋很是舒服了。但是開口說：“倩倩，我就不麻煩鄒先生了，我自己坐黃包車回去吧，沒問題的，反正也不遠。”

還沒等羅茗倩說話，蘇宜曼早就一邊說著一邊招來了一輛黃包車。接著坐了上去。

羅茗倩見此，只得說：“啊，沒事吧。那......那你小心點。”

“嗯，好拜拜。”

“真的沒問題嗎？”鄒斯宇說道。

“沒事的。”蘇宜曼閉著嘴，嘴角卻向上彎了彎。

“有問題的話，你就發(fā)揮你的降龍十八掌。”羅茗倩沖著跑了幾米遠的黃包車大喊。

“就你逗我！”蘇宜曼也轉過身子來，對著羅茗倩喊道。

“嗯？她還會武功嗎？”鄒斯宇奇怪不已。

“你還真信了，嘖嘖。她就會偶爾和我瘋玩的時候會使出來的。”羅茗倩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看看鄒斯宇。

鄒斯宇頓了一下，然后驀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