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綺舞知道定是會奏效。

仙音果真擔憂地看了陸榮軒一眼之后，轉身走了出去。

大夫給了綺舞冰肌膏，綺舞細細地涂了上去，陣陣涼意緩解了灼辣的刺痛。

大夫說落綺中的是西域的葬魂花之毒，此花劇毒無比，會讓人在得了類似熱病的癥狀之后五個小時之內喪命，并且，目前，此毒無藥可解。

看是束手無策嘆息著走出去的大夫，相國府中的大夫是從民間挑選出來的精華，與宮中的太醫的醫術想必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他們都這么說了，那么……

陸榮軒的目光暗沉了下去，似隕落的流星。

“去拿些冰塊來，放在她的身上。”陸榮軒驀地抬眸看著嫣兒。

嫣兒已然會意，轉身走了出去。

冰塊去熱病癥狀，這是在做最后的掙扎嗎？

得知了綺舞受傷了消息的筱竺趕了過來，看著眼前的狀況，只言不語地走到了綺舞的身邊，壓低了聲音：“你怎么樣？”

“無事，只是，落綺她……”

“她中了什么毒？”筱竺看著嫣兒等人把冰塊一塊塊地放在落綺的身上，不解道。

“葬魂花之毒。”

“那為何要用驅除熱病的方法治療？”

“最后一搏。”

“只要熱病的癥狀消失了，那她就有救了是不是？”

綺舞驟然抬眸：“你知道解法？”

筱竺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落綺的傷勢，遂說道：“我因喜花，遂對所有的花都有些許了解，葬魂花也聽過，如果是說能解觸了這毒的癥狀便能解了此毒的話，用致冰的東西不知是否可行。”

還沒走遠的大夫又被盧迎給請了回來，此法雖沒十全把握，但是未嘗不能死馬當活馬醫。

“不知道紫睡蓮是否是致冰的東西？”筱竺看著大夫問道，之前綺舞給了紫睡蓮的時候，筱竺因太喜愛了，遂經常愛撫，一次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手指上竟是蒙了一層類似薄霜般的東西，可見其冰陰性。

“紫睡蓮確實是良藥，只是我走南闖北多年，也只在西域的商隊見過一次。”大夫為難道。

“無妨，”筱竺笑意盈盈地看了綺舞一眼，遂抬步向外走去：“我那里有一株，現在就去拿。”

直到筱竺把綻放的紫睡蓮拿來的時候，那大夫才相信確是紫睡蓮。

綺舞未曾想過，自己的一個無意之舉竟會有如此功效，現在只盼著，這紫睡蓮真的能對落綺產生效果。

大夫以紫睡蓮為藥引，外敷冰塊，五個小時之后，落綺雖依舊昏迷，但是至少恢復了氣息，如此可見，終是有效果的。

這件事情，落綺自始至終都知道始末，遂想到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只能從落綺口中得知。

綺舞一直陪在落綺的身邊不愿離開，她知道落綺不會害自己，但是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要加害自己。

仙音在軒轅閣陪著陸榮軒，確切的說是盯著陸榮軒讓他好生休憩一會。

“綺，綺舞……”

含糊的聲音卻立刻讓綺舞清醒過來，綺舞看著嘴唇干澀如風干的雛菊的落綺，抬手輕輕地覆蓋她的手上：“落綺，你怎么樣了？”

落綺舔舐了下唇角：“主子呢？”

綺舞端了茶水，用銀箸沾了放于落綺唇邊，大夫說她初醒之時不能給與水喝。

“主子在休息呢，你別擔心，我去叫大夫。”

落綺卻扯住了綺舞的衣袖：“別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好生歇息著，等好了再說。”

“我現在就要告訴你，綺舞，聽我說完。”落綺只是死死地拽著綺舞的寬大衣袖：“那晚我騙了你，其實一年前主子要為我贖身我不愿意，是因為我本是太后身邊的人，她費勁了苦心想要把我安插在主子的身邊，但是她沒想到主子信任的是你，所以她才想讓我除了你，讓我取代你的位置。”

綺舞的喉頭發緊，原來今天獻舞之事并不是她的多慮，原來太后真的是想借此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除了自己，眾目睽睽之下，那么她便可以撇干凈任何懷疑。

看著目光深邃的綺舞，落綺扯了下她的衣袖：“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主子對我的信任。”

“你曾說過，主子不離，你定不棄，那么你做到了。”綺舞看著落綺認真地神色。

落綺的眼眶有些濕潤，是陸榮軒的不離，才成全了她的不棄啊。

“今天的事情斷不能傳到太后的耳朵里，落綺，你只好好休息著吧，我自有辦法。”

“宮中四處都是太后的眼線，想必我代替了你的事情她現在已經知道了，所以你雖躲過了這劫，太后一定還會想辦法對付你的。”

“不用擔心，我自是知道了誰要殺我，自會有所防備，再者，這件事情想必會讓她不會盡快就有所行動了。”

“你沒事，主子沒事，我便是死而無憾了。”落綺說著，眉間一片松緩之色。

“你不能死，你既是喜歡主子，縱是日日夜夜只為主子祈禱也不能放任自己的生命如風消逝。”

“即便我今日不死，太后也不會放過我的。”

“我自有辦法，”綺舞說著，遂向外掃了一眼，方才在落綺耳邊迅速低語了幾句。

落綺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看著綺舞，遂淡然道：“綺舞，其實能與主子相識，與你相知，我此生已經心滿意足了。”

“縱是為了主子，你也不可自暴自棄，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為何還怕活著？若你是覺得對不起主子，主子聰慧謹慎，也許他早就知道了你是太后的人，但是還是全力救了你，所以你不能辜負了主子對你的救命之恩。”

落綺拍了拍綺舞的手，遂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綺舞見狀，方起身慢慢地向外挪去，端藥進來的筱竺見狀立刻迎了上去：“綺舞，你怎么起身了？你想要什么？我幫你去拿。”

“落綺，她，去了。”

漆黑的湯藥隨著碗盞落地的聲音盡數潑灑而出，濺濕了綺舞的裙裾。

一聲脆響，瞬間蔓延了整個相國府，所有人都知道了落綺香消玉殞的消息。

嫣兒拿來了喪服，綺舞親自替落綺一件一件換上。

喪服不是一般的素白錦衣，而是落綺最喜愛的大紅色牡丹飄曳百褶裙，綺舞細細地為落綺傅粉、點紅、黛黑、額黃。

這樣能給筱竺贏取更多的時間去給落綺準備私密的住處，從此之后，落綺這個名字便只活在了眾人的記憶之中。

因為陸榮軒對外宣稱落綺是得了熱病去世的，所以很快便被“埋葬”在了城外偏遠的荒山上，送行之人除了綺舞、盧恒以及四個抬棺之人，便再無他人。

眾人把棺材埋葬了之后便散了，盧恒和綺舞把落綺護送到了一處偏遠的大宅里面，落綺自此之后便成為了一對膝下無子的老人的女兒，這樣來說，未嘗對她不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說，陸榮軒確實安排的精細。

綺舞回到相國府的時候先去看了陸榮軒，雖然陸榮軒在聽了綺舞的想法之后是應允了她，但是事出緊急，綺舞并未來得及告訴陸榮軒這件事情的實情。

“都處理好了？”陸榮軒看著淡粉曳地長裙的綺舞，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更映襯的她面若白雪，遂指了下凳子，示意她坐下。

“嗯，主子安排的妥當，所以一切安頓都很順利。”

“她是誰的人？”陸榮軒開門見山，發上的瑩亮纓絡微微閃動，恍惚了綺舞的視線。

“太后的人，今日是因救我所以才替換了我。”

綺舞看著陸榮軒淡然而靜謐的瞳孔，不辨哀喜。

“府中還有誰是太后的人？”

綺舞搖頭：“落綺沒說，想來也是不知。”

空氣有些壓抑，凝了鉛塊般的沉重。

陸榮軒的右手里憑空多出了兩個羊脂玉手球，五根瑩白的手指各司其職，將手球完美地轉動于手心，細微的“噠噠”聲偶然傳來，似深夜游蕩在叢林間的狼只踩踏出的窸窣聲，清冽而幽幽的綠光莫名地讓綺舞心中陡涼。

憑著對陸榮軒的了解，綺舞知道，一直帶著和善面具的小白虎終于怒了。

“這幾日你好生在府中養傷，她那邊我會讓人前去照顧的。”

“不必了，主子，讓筱竺去便可，畢竟現在落綺已經‘香消玉殞’了，多一個人知道，她便多一份危險。”

“也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綺舞看著陸榮軒漸漸沉寂的目光，終是走了出去。

夜，無端風起，只怕又是一個不平的夜。

綺舞回到聽雨軒的時候，筱竺正在門外等著她。

“這么晚了還沒有休息？”綺舞推開門把筱竺迎了進去。

“我煮了銀耳蓮子羹，還好還是熱著的。”

綺舞看著筱竺手中的托盤，心間有熱流劃過：“筱竺，謝謝你。”

“趁著喝了吧，你今天又奔波了這么久，只怕這腳傷又要晚幾天才能好了。”

“無妨，筱竺，只是有件事情要麻煩你了。”

“但說無妨。”

“我現在行動不便，所以你抽時間幫我去照料一下落綺，可以嗎？”

“當然了，落綺一直都對我和卿卿很照顧，我一定會去的。”

“那好，定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