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學院！財經學院！”

出站口，幾個大男生各扛著印有“財經學院”字樣的紅旗在呟喝著，年輕而富有朝氣。

“這位同學，你是財經學院的嗎？”見孟果和老爸朝著旗子方向走來，一名穿著運動上衣的高個子男生迎上來。

“嗯。”孟果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校車在那邊，你們先到校車里等著，還有一趟車過會要到，接上一起走！”大男生指著不遠處的大巴車說。孟果順著他的手望去，有一輛印有財經學院的車停在那里，里面顯然已坐了不少學生……又過來一名男生幫孟果和老爸把行李放到車下的行李箱內……

熱情的學長，一下把孟果初到異地的膽怯給稀釋了……

和許多那個時代的大學生一樣，孟果和送行的老爸坐在綠皮火車上顛簸了一天一夜，才來到后來高鐵四小時就到達的N市。隨后又跟著接新生的大男生火紅的旗子坐上了校車，然后又在諸學哥的指引下辦完入學手續，隨機被分配到一間有八個人的宿舍。

我就是在那時認識的孟果，初始我對這個雖含笑卻帶點傲氣的女生并不感冒，因為家是本市的，輔導員叫我臨時幫忙迎接來自外地的同學……

“你好，同學，認識一下，我叫葉茹……”看孟果把鋪蓋放在我上鋪，我主動伸出手，“以后我們就是同學了，請多多關照！”

“我叫孟果……”孟果有點不好意思，只和我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就繼續收拾她的行李了。

白色的大臉盆，紅格子的床單，粉紅的被罩……特別是那粉色讓孟果有點吐舌。畢竟第一次離開家，老爸幫孟果收拾好床鋪后又認真地在孟果的毛巾被上寫上名字——后來在素有N市第二監獄之稱的學校紀律的嚴格要求下，這有點素凈小花的毛巾被始終放在櫥柜里，一切都要求統一。

“餐廳在山下，過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叫你……”我友好地看著這個扎著馬尾辮的漂亮女孩。

這次孟果沖我亮了個燦爛的笑容，兩顆小虎牙也調皮地露了出來。

盡管一切都非常簡陋，但對初次離開家生活的我們眼中卻是新鮮的、好奇的。離家的膽怯很快就因隨之而來更讓人興奮的軍訓所覆蓋。

訓練，拉歌，比賽……剛剛結束了魔鬼式高考訓練的我們感覺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那份激動與欣喜絲毫沒因訓練艱苦而減低。

軍訓的教官是與我們年紀相仿的小兵，卻因一身軍裝，倍顯英姿颯爽——從吸引了剛大學畢業的女輔導員足以見得。而何冰也是這時進入孟果視線的。何冰是我中學同學，人長得高高大大，是個看上去很陽光的大男孩。打扮較還未脫了土氣的同學來說相對洋氣，也曾是我們中學的風云人物。但他開始并沒入孟果法眼，她不明白走路外八字，踢正步像跳藏族舞的他怎么那么受教官青睞。

什么叫戲劇性啊？巧她娘打巧本身就是戲劇性——巧急了！

軍訓結束的那天是孟果生日，更意外的是那天也是何冰的生日。孟果除了有點意外，并沒覺出有什么特別不同。那天和教官們一起聯歡，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教官，請問貝多芬彈琴的時候為什么沒用這根手指？”在大家要孟果表演節目的時候，孟果伸出自己左手的食指，一臉認真地問道。

“這……”那教官顯然沒想到會有問題問到自己頭上，“他是左撇子吧？”

“彈鋼琴，左撇子右撇子兩只手都要用……”孟果還是一副認真狀，停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說，“因為這根手指是我的……”旋即同學們一陣笑聲，教官臉也微紅了。

孟果笑笑，“對不起，教官，開了你個小玩笑，作為彌補，我來為大家唱首歌吧……overandover”

……

Ikeepsaying

overandoverandoverandoveragain

letitrain

letitrain

overandoverandoverandoveragain

letit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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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同學和我一樣第一次聽同學唱英文歌，雖說沒聽懂，卻還是對孟果瞪大了眼睛……掌聲，喝彩聲，從那天開始，孟果又多了一個名字——“overandover”。

沒想到在回宿舍的路上，卻看到隔壁寢室的路紅在小樹林處堵住何冰，送了生日禮物給他。有點矯情，我和孟果相視一笑。

學校的生活太雷同，雷同到了無新意：老鄉聚會啊，周末出游啊，逛街看海啊，偶爾也萌動著點曖昧……

很快這些個新鮮勁就慢慢退去了，剩余更多的的空閑時間就是一封接一封地收信，一封接一封地回信……偶爾還期待著來點艷遇再扮個嬌羞什么的。孟果的信格外多，孟果會折各種漂亮的信。孟果還會唱很多歌，每當傍晚的時候，她就會在黑板上寫上歌詞，在晚自習前教大家唱歌。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就是那時跟孟果學的，還有“滾滾紅塵”……至今這些旋律依舊回蕩在腦海的某個角落。

除了寫信唱歌，孟果還喜歡周末去周邊各個學校去跳舞，那小辮子飛來搖去的，細細的聲音曾讓很多男生注目。攝影部的蔡貞奇就是一起學跳舞認識孟果的，因為老是調笑舞蹈老師嘴里的“大大大”為“小小小”，由此得一外號“小小小”。“小小小”幾乎成了孟果的御用攝影師，操場、花園、自習室、海邊……處處都有“小小小”給孟果留下的印跡。而孟果有時也會把不唱歌不跳舞的周末交給我陪伴，我就陪她在大教室前的臺階上坐著，看著月亮，聽她一遍遍地唱“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

沿海的秋天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秋老虎余威未盡，幾場雨下來，天驟然就涼起來。

就在這樣一個秋風煞人的黃昏，柯南闖進了孟果的生活。說“闖”是因為一切好像是天意，孟果很少參與老鄉聚會，而那天她偏偏就去了。

那天下午風很大，我和孟果逛街回來，路上就碰到同學說宿舍有人在等著果兒。剛到樓下，果然就有兩個小老鄉在等著，孟果只匆匆回去簡單地套了件黑底白花的羊毛衫，就被拉去聚會了。雖然眾多老鄉中她最小，可大家喜歡喊她“大姐”，她有時就會履行一下大姐職責。他們幾個人去采購了許多海虹。

推開老鄉宿舍門的時候，柯南正坐在里邊。孟果笑笑，柯南也笑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孟果忙著洗海虹、煮海虹。孟果說現在想起當時笨呼呼的樣子還感覺好笑。實際柯南怎么知道：孟果實際并不是勤快，一切只因好奇，那黑乎乎的貝殼讓她想起了許多好玩的東西。

柯南并不拘束，卻很少說話。

孟果骨子里深藏的調皮勁在一屋子的沉悶中凸現，和表面的文靜形成強烈對比。她開始“審”柯南，從姓名籍貫到愛好特長。在這里用“審”，是因當時說話的場景其實就是在“審”：孟果提問，柯南回答。整個局面好像操縱在孟果手中，而她和柯南就是主題，其他人未免顯得有些木訥。這或許也是平日孟果極少參與老鄉聚會的一個原因，并非是傲氣。她一直都不明白：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在一起怎么就會有那么多拘謹？

女孩的心思是很特別也很細密的，無論活潑還是深沉、內向還是外向，在一個感覺親切而又長自己幾歲的大男生面前，表現出的往往是愚頑調皮與驕縱任性。

問了好多簡單的問題之后，孟果開始發難年長自己幾歲的柯南，專尋一些刁鉆的問題去測試他。當柯南一本正經地闡述賈寶玉與寶釵黛玉的命運淵源時，孟果笑得前仰后合。

人最本性的東西是“孩子氣”，孟果敘述的時候下了這么一個定義。因為她最后竟突發其想，假模假樣地給柯南看起了手相。而柯南竟然就讓面前這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給看。孟果憑著一星半點兒的心理學知識，仗著一副伶牙俐齒，云里霧里地給柯南進行卜卦。現在孟果跟我談起當時的情景，還是忍不住地笑。她給柯南算了一身病出來，事后卻聽說柯南是市游泳冠軍。柯南當時是不相信她信口開河的一些話的，卻認認真真地聽她云里來霧里去。

那個傍晚風很大，第二天門前的花草倒了一片。秋天未經任何包裝，就這樣風風火火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