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火堆！請族長速來！”

古老爺震耳的命令似砸向地面的花瓶，嗓音嘶啞又鋒利，頓時劃開了所有人的偽裝，一時間眾生百態(tài)，同情、憐憫、怨毒、憎惡、舒暢、報復(fù)的快感……祠堂里各色表情異彩紛呈，端的讓人眼花繚亂，連祠堂外的下人們都被嚇得大氣不敢出。

真的要被燒死呀？小莫自嘲。果然還是個俗人，大無畏的烈士精神當(dāng)真不適合自己。臨死還是會怕的呀。小莫心里暗想，該發(fā)暗號讓薛吟把材料送出去了。

“慢著！！”古寧辛終于出聲，由著古飛推入祠堂中央，伸出手微微俯身一把抓住小莫的胳膊看似隨意實則用力地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轉(zhuǎn)頭對著候著的兩個下人輕輕開口：“都下去！！”

老二是要做什么？救她？這么不守婦道又野蠻囂張的賤蹄子還救她做什么？……眾人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古寧欽瞪著老二紅了眼，使勁磨牙，卻礙著父親的威懾不敢有所動作，只是目光怨毒地在他和穆小莫身上來回梭視，鼻端重重一哼，轉(zhuǎn)頭看向二娘互對一眼。

靜觀其變。二夫人回以一個安撫的眼神，便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焦點。

“爹，小莫是我的人，我自有打算。用不著家法！”古寧辛的聲音一如往常，平和清朗，調(diào)子不高不低，音量不大卻難掩里頭的堅毅。他不是請求，不是征詢，只是告訴父親，告訴所有在場的人，穆小莫是他的人，動她就犯了他的大忌！無論她犯什么錯都只能由自己處罰，由不得旁人！哪怕父親也不行！

這個逆子，要氣死自己嗎？！！這樣了他還護(hù)著！！古老爺只覺得腦袋冒煙，血壓蹭蹭地往上漲，一口氣沒喘上來猛咳起來。“咳咳……咳咳……你，你，你們……”一手撫著胸口，一手在古寧辛、古寧欽、小莫身上顫顫巍巍來回點著，氣得語不成句，說不出話來。

古寧辛幾時這么有魄力，居然為了渺小的自己當(dāng)眾頂撞父親？這可不像他的作風(fēng)。盯著不著痕跡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小莫心里刻薄地想，我是你的人么？你早干嘛去了？目不斜視、正襟危坐，一副不認(rèn)識的模樣。嫌我丟臉現(xiàn)在又為什么蹦出來？假好心……

小莫垂著腦袋，揪了下肩上的發(fā)尾，隱隱感覺事態(tài)的發(fā)展要超出自己的預(yù)想，頭痛！

全部胡鬧！荒唐至極！古老爺雖又氣又恨震怒難抑但到底是久經(jīng)世故之人，在二夫人的安撫下漸漸氣息漸漸平穩(wěn)，坐回主位喝了一口茶緩了緩，聲色俱厲地問老二：“你是要護(hù)著她了？！”

古二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父親，毫不退縮，眼里要堅定維護(hù)小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古老爺盯了半晌，沉聲問道：“你是知道她犯了什么事，你要如何護(hù)她？不守貞潔的女子不容于世延，何況如今全府上下無一不知……”

“爹，孩兒與小莫尚未成婚，何來守貞之說？單身女子歡喜誰，愿意跟誰在一起，本就無可厚非，自是與旁人無關(guān)的事。”聽到“不守貞潔”一詞，古寧辛眉頭微皺，心里反感，沒等父親說完便開口截了話尾。

與旁人無關(guān)，可是和自己有關(guān)！自己都舍不得動的丫頭居然被老大染指？！……想到這，古寧辛雖語氣淡然但面色已經(jīng)顯而易見地陰霾一面，兩手握拳，指甲已經(jīng)深深地掐到肉里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天知道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此刻多想抽死古寧欽也掐死穆小莫。不，是掐死穆小莫的同時也掐死自己，省的自己像現(xiàn)在這般痛得鉆心蝕骨。

老二的性子最是倔強堅毅，這孩子怕是要栽在情字上了。看著古寧辛泛白的指節(jié)，古老爺?shù)难劾镉只没鰧幮聊镉H溫柔似水又堅韌如絲的形象，心里感慨萬千。他多希望自己的悲劇不在孩子身上重演，只是古家的體面？……半晌，他重重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也罷。男婚女嫁，天經(jīng)地義。這樣吧，為父做主，讓小莫侍奉寧欽，擇個好日子便進(jìn)門吧。”

這大概是最折中的好辦法了，既不用火刑，也輕描淡寫化了這樁丑事，這女孩還能因此因禍得福享有名分跟財富……只是，老二大抵不愿意……古老爺用手支著額頭，疲累的撫了撫太陽穴。

“老爺，這怎么行？不合規(guī)矩呀？”

“就是啊，老爺，太便宜這臭丫頭了。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的……”

“就是啊，沒燒死她已經(jīng)夠便宜了居然還讓她進(jìn)我們古府？真臟了我們的地……”……

……

一石激起千層浪，古老爺?shù)脑挸龊跛腥说囊饬希@些原先打著小算盤的人各個沉不住氣了，七嘴八舌地強烈抗議起來，祠堂瞬間如蜂窩一般鬧哄起來。

“爹，我不同意！憑什么我要娶這破鞋！不就玩了一下！太便宜她了！”古寧欽滿臉憤慨，激動得站起來叫囂，轉(zhuǎn)到小莫跟前，恨恨得一腳飛起，作勢踹向小莫。

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掌瞬間抓住古寧欽踹向小莫的腳，不留情面地用力一掀，古大一個不穩(wěn)，狼狽地摔成狗吃屎。

“全都閉嘴！”古寧辛終于煩躁了，不耐煩地低喝.還未感受到古寧欽出糗的滑稽喜感的眾人霎時被他冰點以下的氣壓凍住，全場鴉雀無聲……

“她是我的人。！不管現(xiàn)在，未來，跟她成親的都只會是我。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以后誰讓我再聽到不該聽的閑話，你們知道我會怎么做！”古寧辛睨了眼身側(cè)的小人，環(huán)視眾人，眼中寒光不掩，森森然如匕首般扎向剛才每個落井下石的人。包括古寧欽在內(nèi)剛才還張牙舞爪的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從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他們知道，如果穆小莫真的出了什么事這個心思莫測的老二一定會讓他們會讓他們尸骨無存！太可怕了！

古寧辛宣示主權(quán)一般一邊冷冷開口一邊抓住小莫的手，未等古老爺發(fā)話便徑自示意古飛推著自己出了祠堂。

小莫被拽住了手，掙不開，只得歪歪扭扭半走路半小跑地跟上古飛的大步伐。

古老爺久久盯著小莫被老二緊緊拽住的手，看著他們遠(yuǎn)去，眼底隱然有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