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一起走過的日子
- 曉雨梧桐
- 13692字
- 2013-03-08 11:21:35
今天的天氣好極了,天藍,風(fēng)輕,云淡淡。
這里是一片大花圃,在花圃的一端是兩座占地頗廣的玻璃花房,明媚的陽光照上去,反射出來的金光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這是上班的第一天,在楚恒軒的安排下,方凈翹做了杜韶青的徒弟。方凈翹正站在這片花圃中,眼前這片姹紫嫣紅的花花朵朵,讓她有些歡喜,有些亢奮,還有些懵。旁邊的伙伴們一個個工作的都順順利利并且是那么的得心應(yīng)手,只有自己不知該如何下手。這時,師傅杜韶青走近了她,看著她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的笑了。
“別發(fā)愁。”杜韶青說:“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只有學(xué)了,才能作習(xí)。”接下來杜韶青開始了他的言傳身教,他指著他們處在的位置說:“我們眼前的這一片是月季花,月季花花期可長達200天左右,每年從五月中旬開始,一直延續(xù)到十一月的中旬,因此它還得名‘月月紅’。月季花花朵盛開的時候很好聞,散發(fā)出來的是一股股,濃濃的芳香。它的花期長短要看季節(jié)和氣候,一般來講,春天的第一茬花開放時間較長,入冬前的最后一茬時間最長。其實月季花的花期主要取決于溫度,溫度越高,花期越短;溫度越低,花期越長,這是一般規(guī)律。凡是花瓣硬的,厚的,花期就會長些;反之,花瓣軟的,薄的,花期就會短些。這么說吧,季節(jié)和氣候合適,開個10天8天的沒問題。如果季節(jié)和氣候不合適,最多也就一兩天而已。”杜韶青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著她說:“不過呢,惜花之人都是有變通能動性和主觀保護性的。在不合適的季節(jié),可以把花搬到樹蔭里,屋檐下,或者給花加個簾子,搭遮陽棚什么的,這樣都可以延長花期。”
杜韶青講的很詳細,而方凈翹聽得也很認(rèn)真。她緊緊地跟著杜韶青,幾乎是寸步不離,生怕漏了那句,耽誤了自己的學(xué)習(xí)。他們從月季花叢中退了出來,走進旁邊那片,杜韶青笑問:
“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方凈翹也笑了笑。
“這是玫瑰。”她胸有成竹的說了下去。“玫瑰,實為月季,在植物學(xué)上屬薔薇科,喜光、喜陽,耐干旱和抗嚴(yán)寒。在北方冬季不需要特別的保護和防凍,只要不出大旱天,不澆水也可以成長,但前提條件是地栽。玫瑰對土壤要求不嚴(yán),一般較肥沃的土壤就可生長的枝繁葉茂,花艷味香。在夏季每隔15—20天要施肥一次,并且施肥后要及時澆水,否則就會燒苗。為了花朵和枝型的美觀,秋季要及時修剪,防止枝葉徒長。還有就是,玫瑰易生蚜蟲,要及時的預(yù)防和防止。”她頓了一下,又說:“宋代楊萬里詩中有云‘別有國香收不得’贊的就是紅玫瑰。”
方凈翹一口氣說完后,這讓旁邊的杜韶青多少有些不可思議,拋開那句準(zhǔn)確無誤的詩句不說,就連玫瑰花的習(xí)性,她解釋的幾乎也是絲毫不差。這個方凈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似乎什么都難不倒她。當(dāng)杜韶青在他的稀奇迷霧里旋轉(zhuǎn)時,方凈翹不耐性子的又開了口:
“很納悶?”
杜韶青點了點頭。
“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奇怪的,在每一個驚奇的背后,都有一個實實在在的緣由。”方凈翹說。
杜韶青不語,他只是用眼睛看著她,那種專注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等待著方凈翹的緣由之解。不一會兒,方凈翹就解開了她的啞謎。
“我們家有兩個大花癡,一個是我爸,一個就是我媽,他們兩個都是愛花如己的人,所以我們家那個不算大的院落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卉。當(dāng)然,以我們的家境,那些花都平淡無奇。”她轉(zhuǎn)著腦袋,手指一一指著說:“像這邊的月季,眼前的玫瑰,還有那邊的雞冠花,芍藥花,我們家都有。在我剛畢業(yè)的兩個月里,因為看我總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我媽就威逼我學(xué)打毛衣。”她停了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后說:“實話跟你說吧,讓我像石膏像一樣的半天不動一下的學(xué)那些針頭線腦的玩意,還不如讓我上吊死了痛快。最后還是我爸替我解了圍,他讓我在打毛衣和伺候花中選擇。比較之下,伺候花總比打毛衣有趣些。因為感覺有趣,也就用了那么一點兒心,所以我懂得一些普通花的常識也就不奇怪了。”
“你倒是個英才。”
“英才?”方凈翹說:“我爸說我是個歪才。”
“怎么講?”杜韶青問。
“因為我的‘才’對正正規(guī)規(guī)的學(xué)習(xí)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方凈翹說。
杜韶青笑了。他看著她又說:
“這么說來你還是個管理花卉的行家了?”
“行家是談不上了,因為我只學(xué)了兩個月。”她也看著他說。
“為什么?”杜韶青不解的問:“不是有興趣嗎?”
“再有興趣也掙不來錢呀。”方凈翹用手比劃著。
“看來你不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嘍。”杜韶青笑說。
“當(dāng)然。因為我知道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方凈翹說。
“很哲理。”
“是很實在。”
他們相視笑了起來,他們笑得開心卻也忘我,因為周圍其他的人那種怔怔的眼神都沒有閃進他們的眼睛里。笑聲過后,兩個人又把精神放入到了工作中去。一前一后,一個教得認(rèn)真,一個學(xué)的仔細。工作并不繁重,可畢竟是首次接觸,做起來就難免手足無措。雖然方凈翹提著十二分的精神,但是一天下來她還是弄了個一團糟。尤其是她看到別人順心順手,手到擒來的樣子,心里那叫一個不爽。于是她一咬牙,一瞪眼,暗里狂吼一句“我方凈翹會在最短的時間里超越你們!”接下來,方凈翹就進入了瘋狂的學(xué)習(xí)中,她把自己繃得緊緊地。白天,她跟著杜韶青學(xué)習(xí)平常而基礎(chǔ)的東西;晚上,她把楚恒軒送給她的書籍死k,幾乎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以至于方凈暉在父母面前發(fā)著牢騷說:
“如果丑兒在上學(xué)的時候能這樣的用功,現(xiàn)在早是一名大學(xué)生嘍!”
“只要肯努力,什么時間學(xué)都不晚。”方之翊強調(diào)性的說,語氣里不知不覺的偏向了女兒。
“凈暄,看到了吧?”方凈暉故作委屈狀的說:“別人家是重男輕女,偏偏咱們家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zhuǎn)變,閨女成了香餑餑。唉,真真可惜了我這英俊瀟灑,強健有力的男兒身。”
“好了,你就別嘮叨個沒完了。不管怎樣,丑兒愛學(xué)總不是件壞事。”方凈暄笑著對弟弟說。
“凈暄這話說的在理。”方太太從廚房里走出來,看著方凈暉說:“你自己不愛看書,還嫌棄別人看書,真是沒道理。去,把這碗蒸餃給丑兒送去。”方太太把碗往方凈暉手里一遞說。
“瞅瞅瞅瞅。”方凈暉苦著臉,音帶澀味的說:“我在家里是什么地位啊?爸爸不疼,媽媽不愛,這也就罷了。竟然還讓我做這伺候人的活計,我要抗議!”
“你有什么‘議’要‘抗’的?”方之翊眼含笑意的問著兒子。
你和媽媽不公正,一碗水沒有端平。”方凈暉嚷著。
“抗議無效。”方太太不等丈夫說話就接了口,笑說:“去去去,趕快送蒸餃去,涼了我拿你是問。”
方凈暉端著碗,順手拿起一個餃子放進嘴里。轉(zhuǎn)過身,一邊走,一邊嚼,一邊喊:
“真是沒天理啊!”
對哥哥方凈暉的連篇廢話,方凈翹是充耳不聞。雖然方凈暉的嘮叨無人理會,但是方凈翹的牢騷卻像圣旨一般有人銘記于心。那是她工作后的第三天,像前兩天一樣,一吃飽就拋下飯碗不顧一切的窩進了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多會兒,濮晨旭走了進來,還沒有跨進房門,他就聽到了錄音機里劉德華的那首《一起走過的日子》,雙眉逐漸的攏聚一起。他不是討厭這首歌,也不是不喜歡這首歌,它悲涼的曲調(diào),憂郁的歌詞,不知道勾起了多少人的哀怨與憂愁。但是,方凈翹不同啊,她性格豁達,性情開朗,她簡單幸福的家庭,讓她心里裝滿了滿足和快樂。所以,她不煩惱,不郁悶。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卻喜歡聽這首滄桑、幽怨的歌,可以說幾乎達到了沉迷的地步。只要閑來無事,她就會趴在桌子上傾聽著,百聽不厭。濮晨旭迷惑,濮晨旭不解;濮晨旭不解,濮晨旭迷惑。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輕甩了甩頭,把他的不解和迷惑,統(tǒng)統(tǒng)甩到九霄云外去,然后把目光放到了方凈翹的身上。看著趴在桌子的上的方凈翹他笑了。走過來,坐到桌子旁邊的床上,他的兩條胳膊搭著放在桌子邊上,眼睛看著她的臉龐說:
“凈暉說你這兩天發(fā)了瘋,看來不假吆。”
“我發(fā)瘋?是他發(fā)飆吧?見不得爸爸媽媽對我好,我知道他這是在嫉妒,所以呢,我是不會搭理他的。理由就是:做自己喜歡的事,讓方凈暉瘋狂去吧!”
濮晨旭忍不住笑著。
“怎么下這么大的功夫?受打擊了?”濮晨旭了解的問。
“嗯,受了大大的打擊。”方凈翹用胳膊壓住攤開的書,然后把臉轉(zhuǎn)過來,看著濮晨旭的眼睛懊惱的說:“你不知道我第一天上班有多丟臉,雖然有師傅教著,但還是做的亂七八糟,不是這個錯了,就是那個反了。一天下來忙忙火火的不說,還鬧了一火車的笑話。”
“你不是研究過花嗎?怎么會這樣呢?”濮晨旭不明白的問。
“我研究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花,再說我那有什么研究啊,只是看了幾本書,懂一些皮毛而已。綠幽園里的那些常見的我還略知一二,但是綠幽園里除了普通的花種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奇花異草,在那兩個大大的玻璃花房里擺著的全是些名貴花種,有很多都是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別人都是得心應(yīng)手,只有我一個手忙腳亂的。所以我給自己定了個期限,要在二十天里超越他們。”方凈翹狠狠地說。
“二十天?時間太短了吧?人家說不定已經(jīng)都工作了三年五年了。別孩子氣似的制氣,一切順其自然不好嗎?”濮晨旭說有些擔(dān)憂,但更多的是憐惜。
方凈翹搖了搖頭。
“相信我!奇跡會出現(xiàn)的。”她笑著說,笑得自信,說的堅定。
奇跡會不會出現(xiàn)濮晨旭不知道,但是他的支持方凈翹卻體會到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第二天,濮晨旭就利用休息時間,幾乎跑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書店。當(dāng)天晚上他就給方凈翹抱來了一大摞關(guān)于花卉的書籍。方凈翹興奮不已的翻看著那些書,嘴里不住的驚呼著:
“天哪天哪天哪!真是太好了!”
方凈翹歡呼雀躍的樣子,使濮晨旭的情緒也歡愉起來,他湊近她說:
“看來這些書還有用?”
“有用有用,簡直是太有用了!”她激動的喊著。“你不知道,我爸爸的那本《花卉的種植與修剪》早就過時的不再過時了,而我老東家借我的這本我也翻看了好幾遍了,因為時間短我也不好意思再向老東家開口借,正愁得慌呢,你偏偏就送來了及時雨。這正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晨旭也。”
方凈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很哥兒們的打向濮晨旭的肩膀。偏偏就在這時候,濮晨旭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書,就在方凈翹伸手打過去的那一瞬間,濮晨旭彎下了身。所以方凈翹那“啪”的一聲不是打在濮晨旭肩上,而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在了桌角上,她本能的叫了一聲“啊!”。聽見叫聲,濮晨旭迅速的站直腰身,抓住方凈翹那只正在猛烈甩著的右手,雙手又是哈又是搓的,嘴里還問著:
“怎么坐著好好的也會傷著?”
方凈翹不說話只是心里被歡愉漲的鼓鼓的。就在這時,方凈暉就如同一陣旋風(fēng)飛速的“刮”了進來。雖然方凈翹和濮晨旭快速的撤開了,但是眼尖的方凈暉還是看到了兩人手握手的情景。然后他一步三晃悠的走過來,壞壞地笑,壞壞地說:
“你們在干什么?”
“當(dāng)然是在看書了。”方凈翹習(xí)慣性的頂嘴,她歪著頭問:“你又跑來干嘛?”
“唉,不是我不知趣哦。是你的叫聲傳進了母親的耳朵了,她老人家不知所以,所以就命我查探你為什么鬼哭狼嚎。難不成是晨旭欺負(fù)你了?”方凈暉故意歪曲事實的說。
“他怎么會欺負(fù)我呢。”方凈翹說。
“就是嘛,他會欺負(fù)你,你不欺負(fù)他就算是他燒了高香了。”方凈暉又說。
“好了凈暉,你就別再逗了,你瞧凈翹都氣急了。”濮晨旭說。
“好好好,不說了。這可真是膠多了不粘,話多了不甜。我看我還是知趣的走吧。”方凈暉笑嘻嘻的。
被方凈暉這么胡亂的攪和了一陣,濮晨旭也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對方凈翹說:
“我也先出去了,你專心看書吧。”說完隨方凈暉一起走了出去。
人都走了,方凈翹的心也就踏踏實實的放在了書上。方凈翹的努力沒有白費,在經(jīng)過了二十幾個日夜的苦戰(zhàn)之后,她的能力得到了肯定。那是一個午飯時間,楚恒軒不經(jīng)意的問:
“韶青,你這個徒弟學(xué)的如何呀?”
“凈翹很聰明,也很用心。她接受新鮮事物的速度快的使我驚訝,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懂得似乎比我都多,我看我該稱呼她師傅了。”杜韶青笑著說,亮亮的眼睛里,透著明顯的欣賞。
“噢,是嗎?”楚恒軒睜大了眼睛,問:“丫頭!你創(chuàng)造了奇跡嗎?”
“哪有什么奇跡,是韶青夸大其詞了。都是他這個師傅教得好,盡職盡責(zé),盡心盡力的,我就是想偷懶都不行。”方凈翹嘴上說的客客氣氣的,心里卻得意的翻了天。啊!原來贊美的聲音是如此的入耳,如此的動聽。
“我看還是用心了。”杜嬸兒幫楚恒軒添好了飯,坐到原來的位置又接著說:“方丫頭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好學(xué)不倦的孩子。她要是不用心,就是請再好的師傅也是無濟于事,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師傅領(lǐng)進門,勤學(xué)苦練在個人,凡事都是靠自覺。”杜子峰也接上了話。
哦,老天!真輕!真暈!真美妙!這種感覺比初進綠幽園還來的舒服。暈暈乎乎,迷迷瞪瞪。不行不行,有沒有人拉住?有沒有墻能靠?否則我真的要脫離地球,飄向宇宙了。她終于明白乾隆皇帝為何一萬個寵信和珅,因為每個人的潛意識里都是希望得到贊許與贊揚的。凡人尚是如此,何況皇帝乎。
楚恒軒是對的,方凈翹這個“調(diào)和劑”把綠幽園帶“活”了。自她來之后,綠幽園里到處都飄蕩著歡歌笑語。她的笑聲溶解了楚恒軒的憂愁,激發(fā)了杜子峰夫婦的歡樂;她的歌聲喚起了杜韶青的活力,吹晴了李海群和吳薇薇心里的那片天。她用她的笑容把園中原來的冷漠、冷冰、冷瑟趕得幾乎是一絲不剩。
度過了艱難的初學(xué)期,方凈翹的花匠工作也就變得順風(fēng)順?biāo)饋怼R磺羞M入軌道后,她活潑愛玩的性格就再也不遮掩的暴露出來。由于這幾日比較松閑,所以一有時間她就召集大家圍坐在一起,興高采烈的談?wù)撜f笑玩游戲。這天也不例外,大家剛剛坐定,方凈翹就迫不及待的對著杜子峰懇求的說:
“杜叔,你再給我們來段兒京劇吧?前兩天您唱的那段《空城計》真是太好聽了,我簡直是崇拜的要死,今天您就再給我一次崇拜的機會吧!”
“這丫頭將了我的軍,看來我不來一段兒是不行了。”杜子峰笑哈哈的說,他想了一下又說:“那就來段兒《鍘美案》吧?”杜子峰問。
杜子峰的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十幾分鐘后,杜子峰那段字正腔圓的《鍘美案》就賺足了大家的掌聲。掌聲還沒停止,可關(guān)于下一個節(jié)目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做了安排。
“夫妻夫妻,既然‘夫’已經(jīng)起了帶頭作用,那么‘妻’也不能落后哦。”李海群笑著說,笑的慫恿,說的強迫。
“就是就是,杜嬸兒您可不能給咱們婦女連隊扯后腿啊。”吳薇薇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她是園子里變化最大最明顯的一個。或許她的天性也跟方凈翹一樣,愛鬧愛笑,活潑開朗。只是她自己悲慘的身世和周圍沉默憂郁的環(huán)境掩蓋住了她原來的本色。方凈翹來了,用她的快樂,脫掉了吳薇薇身上那件憂傷的外衣,幫她還原了本來面目。
“那是當(dāng)然的,我可是咱們中國婦女連隊的先進標(biāo)兵。”杜嬸兒也毫不示弱的說。但是她的話一出就引起了一陣哄然大笑,這可真是吹牛不上稅。像這樣信口開河,滿嘴跑火車的毛病都是拜方凈翹所賜。杜嬸兒想了一會兒,說:“我今天就再出個謎語讓你們猜猜吧?”
“好!”大家異口同聲,全票通過。
“高家頭,李家腳,陳家耳朵倒按著。”杜嬸兒念完謎語又補充了一句:“打一字。”
不一會兒,杜韶青就興高采烈的說:
“是‘郭’字。”
杜嬸兒點著頭。方凈翹可不服氣了,她不信任的說:
“你們母子是不是提前通好了暗號,這剛說完就猜出來了?”
“你這是在否定我的能力了?”杜韶青笑問。
“我壓根兒就沒有肯定過。”方凈翹笑著答。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杜韶青發(fā)現(xiàn)方凈翹是個簡簡單單的人。她表里如一,高興就是高興,惱怒就是惱怒。她不做作,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想喊就喊,想叫就叫。跟她在一起不用花太多的心思與精力去研判她,揣摩她。并且跟她在一起享受更多的是快樂和開心。杜韶青畢竟年輕,活力與生氣正處在旺盛期,所以他和方凈翹的較勁就顯得再自然不過了。
“既然誰也不服氣,那就比比吧。”李海群起著哄。
“好!”方凈翹和杜韶青一同說。
“那比什么呢?”吳薇薇問。
“隨便!”兩人還真有默契,這次又是一語同氣。
“那就比成語接龍吧?”李海群又說。
“同意!”兩人一致通過。
在這場賽事中,楚恒軒儼然成了裁判,他制定了一個簡單的規(guī)則,就是一個詞只能用一次,不可重復(fù)使用。首尾相接時,可以字不相同但必須音同調(diào)同。為了顯示公平公正,他說出了第一個成語。
“陽光明媚。”楚恒軒說。
“昧己瞞心”方凈翹首先接了口。
“心滿意足”杜韶青也毫不猶豫的跟了上來。
“足智多謀”方凈翹念。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杜韶青念。
“天經(jīng)地義”她說。
“義不容辭”他說。
“辭舊迎新”
“新來乍到”
“道聽途說”
“說一不二”
“二龍戲珠”
“珠聯(lián)璧合”
“合情合理”
“理直氣壯”
“壯志凌云”
“云消霧散”
。。。。。。
就這樣,一場成語車輪戰(zhàn)就此展開了。一開始兩人肚子里的“文采”似乎頗多,方凈翹念的是脫口而出,杜韶青回的是對答如流。她越念越急,他越跟越緊。兩人的口齒之快,弄得所有人都瞠目結(jié)舌。真不知道,這一場車轱轆之戰(zhàn),何時才能賽出高低。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大約二十分鐘吧。兩人都有點兒詞窮了,就在方凈翹皺眉尋詞的時候,李海群幫她接了一個“撒潑放刁。這可不得了了,杜子峰好像見不得兒子受一點“委屈”,當(dāng)他看到兒子閉嘴無語時,他連忙拔槍助陣。刁鉆古怪、雕蟲小技、雕梁畫棟、掉以輕心、調(diào)虎離山。。。。。。杜子峰一口氣說出了好幾個成語,但都被大家否定了,因為杜子峰的成語不是重復(fù)就是聲調(diào)不同。最后還是吳薇薇的“雕章鏤句”替杜韶青解了圍。接下來就有趣多了,這時的比賽好像不僅僅只是方凈翹和杜韶青兩個人的事了,按坐的方位現(xiàn)場分成了兩派。左邊的李海群和杜嬸兒成了擁“方”派;右邊的吳薇薇和杜子峰成了擁“杜”派。人多力量大,四人的加入,把氣氛哄染的熱鬧非凡。到最后,大家忘掉了所有的規(guī)矩規(guī)則,不管是不是成語,不管是不是音同,也不管是不是調(diào)同,一概念出。結(jié)果,比了一個一塌糊涂,笑了一個天翻地覆。
汪若虹走進了“飲趣亭”里,她坐在臺座上,弓著雙腿,兩條胳膊相交放在膝蓋上,然后那個小小的頭就伏在了胳膊上,滿目迷離,滿臉凄涼的發(fā)著呆。不一會兒李海群就跟了過來,汪若虹那瘦弱的,孤單的的身影,讓李海群心里忽的一下子升起了無數(shù)酸楚,好孤獨的汪若虹,好寂寞的汪若虹。
“為什么要躲開呢?”李海群坐到汪若虹的對面輕輕地問。
是啊,為什么要躲開呢?大家圍坐在一起,一個個玩鬧的既灑脫又開心,剛才那種又叫又鬧的場面是多么的和諧,多么的快樂。楚爺爺笑著,杜韶青笑著,杜叔杜嬸兒笑著,李海群吳薇薇笑著,在這片歡歌笑語中,她不茍言笑的容顏就顯得十分的不搭調(diào),不協(xié)調(diào)。尤其是當(dāng)她看到杜韶青和方凈翹默契十足的配合,和他凝視她溫柔愛慕的眼神時,汪若虹的心里就如同猛然的,深深的插入了一根針,尖銳且疼痛。再想著前兩天方凈翹和杜韶青與楚恒軒大侃詩詞歌賦,她又感覺自己是何其無知,何其蒙昧,何其孤陋寡聞。不知不覺的她的眼睛越來越模糊,不知不覺的她的心臟越來越低沉。終于,她待不下去了,無聲的站起來,無聲的離開了,這就是她為何獨臥“飲趣亭”的原因了。
“我想,那場面不適合我。”汪若虹幽幽地說。
“你在嫉妒?”李海群順著自己的思路又問了一句。
“我想是的。”汪若虹老實的回答,她不需要隱瞞,也不需要逃避。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了解自己,值得自己去拋開心扉的,那也只有李海群了。“我在嫉妒凈翹,嫉妒她開朗,嫉妒她活潑,嫉妒她簡單且無憾的身世。”
“更嫉妒韶青對她的熱情。”李海群說。
汪若虹一震,眼睛定定的看著李海群。相識十幾年來,她一直視李海群為知己,只是叫她意想不到的是,李海群竟然把自己了解的如此透徹,即使自己什么都沒說,她居然也看的清清楚楚。
“你知道嗎?你宛如現(xiàn)實中的林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你這高貴冷冰的性格就像一道銀河,把你與他人之間的距離拉的很遠很遠。遠的使人不敢觸摸,遠的使人不敢交流。”李海群擔(dān)憂的說。
“一個從孤兒院里出來的人,談什么高貴;一個被父親否定的人,談什么高貴;一個被母親遺棄的人,談什么高貴。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我倒是很想做現(xiàn)實中的林黛玉,可惜我的父母就給了我兩樣?xùn)|西,一個是我并不想要的生命,另一個就是難以啟齒的身世。”汪若虹的聲音低弱而顫抖,她那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臉,這時就更加顯得蒼白。
汪若虹的話像當(dāng)頭一棒,敲得李海群心里好一陣的悔恨。李海群啊李海群,你真是個不知不扣的大白癡,大傻瓜。在一個沒爹沒媽的孤兒面前談什么高貴,你是瞎子嗎?你看不出她的自卑嗎?你看不出她的痛楚嗎?想著她們相同的命運,李海群的心立刻軟了下來。看著沉郁的汪若虹,李海群一時間無語了。
汪若虹的離席,李海群的跟隨,使原本春意盎然的場面一下子就黯然失色。這樣的事件不是第一次了,方凈翹感覺在這個綠幽園里,汪若虹就是一個核心,只要她一黯然傷神,其他人就會跟著冷若冰霜。方凈翹知道,如果是這樣的情景,她就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扭轉(zhuǎn)乾坤。汪若虹離開了,她把所有人的興趣帶走了。接下來每人都找了理由相繼離開了。方凈翹習(xí)慣聳聳肩后,就直奔楚恒軒的“藏書閣”,在那里她總能找到她想要的快樂。
對于汪若虹的舉止作為,方凈翹持有一種“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她喜歡汪若虹,喜歡汪若虹的漠然神色,喜歡汪若虹楚楚可憐的神情。當(dāng)她知曉了汪若虹凄慘的身世后,她對這份喜歡里又注入了一股深深地憐惜。對喜歡的人,方凈翹從不吝嗇自己的熱情和關(guān)懷。但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她的熱情耗盡了;她的關(guān)懷用完了。汪若虹還是汪若虹,依舊是“冰美人”一個。這是一樁“熱臉貼冷屁股”的買賣,像這種賠本的買賣做多了,誰都會心灰意冷,所以方凈翹決定放棄了。
午飯時分,楚恒軒一邊往嘴里劃拉著飯粒一邊注視著飯桌上的氣氛。以前那種食不言寢不語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蕩然無存。左邊的方凈翹和杜韶青,還有吳薇薇不知道在討論著什么,一會兒三人“咯咯”大笑,一會兒又低著頭竊竊私語;而右邊的杜子峰夫婦與李海群更不知道在商量著什么,只見李海群時而放下碗筷雙手比劃著,時而緊閉雙唇嚴(yán)肅的點著頭。他們還是不是的向他發(fā)著“難”,不是方凈翹問個東,就是吳薇薇問個西;不是李海群問個南,就是杜韶青問個北。大家樂此不疲的提問,楚恒軒樂不思蜀的回答,這讓楚恒軒覺得自己還是十分重要的。這種融洽的歡笑是他期盼的,也是他向往的。可是當(dāng)他的目光閃到那個小角落里,那個孤寂,沉默的身影讓他原本笑盈盈的臉龐一下子暗淡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想,或許這應(yīng)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但是,真的就是這樣了嗎?就在兩三個小時后,綠幽園里發(fā)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
事情是方凈翹引起的。午飯結(jié)束后,大家稍作休息,就到花圃里做起了常規(guī)的工作。在一條窄窄的石子小路上,方凈翹端著一盆花唱著歌的往玻璃花房的方向走著,因為鞋帶兒松了,她自然的蹲了下去。身后的汪若虹也正端著花盆走過來,是在思緒飄飛?還是在胡思亂想?反正是不知怎么回事,就一下子撞上了方凈翹,手里那個不小的花盆就實實在在的砸在了方凈翹的背上。不明就里的方凈翹不顧疼痛連忙轉(zhuǎn)身,習(xí)慣而禮貌的道著歉。可是,當(dāng)她看到汪若虹不聲不響,一字不吐的樣子時,頓時火冒三丈,心想,平時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現(xiàn)在你“犯”了我,既然還是一副無關(guān)痛癢的模樣,沒有一絲的歉意。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臉色一沉,厲聲的問:
“我傷害過你?”
汪若虹搖了搖低低低著的頭。
“我得罪過你?”方凈翹又問。
汪若虹又搖了搖頭。
“那你憑什么對我總是擺出一副愛答不理,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方凈翹向前垮了一步,緊挨住了汪若虹。方凈翹的這一句問的有些咄咄逼人。
汪若虹驚恐的抬起了頭,她的臉色慘白,眼神迷亂,緊閉的嘴唇上沒有一點兒血色。她站在方凈翹的跟前,像一個待宰的小兔子,無助、無力。
就在這時,綠幽園里所有的人都快速的圍過來,杜韶青走近方凈翹的身邊解釋說:
“凈翹,若虹她。。。。。。”
“你閉嘴!”
方凈翹目光如炬的對杜韶青吼了一句,她的聲音里有一股巨大的震撼力,不僅震懾住了杜韶青,還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些不寒而栗。方凈翹的目光又定在了汪若虹的身上,接下來她把這一個月來的不滿統(tǒng)統(tǒng)發(fā)泄了出來。
“你是個孤兒,你來自孤兒院,你感覺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所以你就有資格擺出一張臭臭的的臉來排斥所有的人。你很沮喪,是不是?你很痛苦,是不是?你認(rèn)為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最悲哀的,是不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里,比你慘,比你悲的人比比皆是。你從來不覺得你是幸運的,是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告訴你,你汪若虹是整個宇宙中最最不知足的人。你雖然失去了父母的愛,但是你擁有了福利院所有阿姨們的愛,你擁有了楚爺爺?shù)膼郏銚碛辛硕攀宥艐饍旱膼郏銚碛辛硕派厍唷寝鞭保詈H旱膼邸?墒悄闶窃鯓幼龅侥兀磕銓λ麄兝溲岳湔Z,不茍言笑。難道你沒有發(fā)覺你的冰冷,凍住了綠幽園里所有的歡樂嗎?真是‘一塊臭肉壞了滿鍋湯’。你非常憎恨你的父母對吧?認(rèn)為他們不應(yīng)該生了你之后又把你拋棄,可是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如果你的父母是無心擁有你,甚至不歡迎你的降臨。為了像擺脫累贅一樣的拋棄你,那么你為了這種毫無責(zé)任的父母來踐踏關(guān)懷你的人所付出的愛,那你真是愚笨透頂。如果你的父母是出于一種無奈,‘拋棄’你只是為了讓你生活的更好,那么你的憎恨難道不是在踐踏你父母的愛嗎?我們不是上帝,不能主宰人生,但是我們有選擇的自由。人生的道路,宛如一片未播種的土地。如果你埋下的是‘開心’你收獲的是一片陽光;如果你灑下的是‘煩惱’,你得到的永遠只是灰暗。雖然,老天把你畫進了寫有‘悲劇’的框框里,但是你為什么不試著掙脫出那個框架,跳出那個漩渦?汪若虹我告訴你:一個人心里沒有陽光,那么她永遠都不會感受到陽光的明媚與燦爛!如果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的話,你真是枉為人了!”
方凈翹終于停了下來,她像山洪爆發(fā)似的宣泄終于畫上了句點。汪若虹不語,只是淚水爬滿了整個臉龐。她站在那兒渾身顫抖且搖搖欲墜。幾秒鐘后,她像一陣風(fēng)似的迅速跑開了。汪若虹消失了,方凈翹傻了,其他人呆了。
夜深了,方凈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無眠,白天的事使她懊悔極了,煩惱極了。她懊悔不該對汪若虹如此殘忍;她煩惱不知道明天該怎樣面對綠幽園里的人。當(dāng)方凈翹深深自責(zé)的時候,汪若虹也靜思著。黑墨的蒼穹里繁星點點,月明如晝。在這個靜謐的夜里,汪若虹怔怔的,獨自發(fā)著呆。月光下,她那張小小的臉顯得脫俗而又夢幻。驚愕和激動已經(jīng)全無了,她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自己以往的點點滴滴,清清楚楚的回憶了一邊。有溫馨,有關(guān)愛,但更多的是痛苦,可是在這些痛苦里至少有一半是自己制造的。想著方凈翹的那句“名言”,還是十分有道理的。什么是自尋煩惱?現(xiàn)在的自己大概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唉!“汪若虹嘆了口氣。
唉!這時她的身后傳來了另一聲嘆息,雖然很小,但還是驚擾了她。她轉(zhuǎn)過身,杜韶青那熟悉的身影就赫然的站在她的身后。當(dāng)他們的目光相對時,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汪若虹問。
杜韶青往前走了幾步,他不說話只是定著眼睛注視著著她。他離她很近,近的幾乎可以看清他的臉,近的能嗅到他你身上的氣息。她迎視著他的眼睛,內(nèi)心深處的波動在急劇加速。許久,杜韶青慢慢的說:
“別去恨凈翹,她沒有惡意的。”
汪若虹一震,心跳的感覺沒有了,失望與心灰的情緒猛烈的襲了過來,覆蓋了她的全身。唉!原來方凈翹已經(jīng)占據(jù)了他的整顆心,即使方凈翹在眾人面前把她罵了個體無完膚,在他的心里依然只是記掛著方凈翹。半響,汪若虹才低低的,有些生硬的回答說:
“你放心,我一點都不會恨凈翹的。”說完她繞開他想轉(zhuǎn)身離開。
“為什么?”他問。
她止步了,他們背對著背。汪若虹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回頭。
“什么為什么?”她反問了一句。
“把自己封閉的死死地,不留一丁點兒的空隙,使任何人都對你望而卻步。甚至。。。甚至連一些想說的話都有口不敢開。”他說。
“你有話想對我說嗎?”她問。
“有!”杜韶青喊了一句,他迅速轉(zhuǎn)到她的面前,雙手握住她的兩個肩膀,眼睛直直的的盯著她的眼睛,把自己隱藏了多年的話,終于在這一刻沖口而出。
“我喜歡你,我想保護你。我想用我的力量給你關(guān)懷,給你溫暖,給你快樂。我不希望你整天的郁郁寡歡,我不希望你整天的悶悶不樂,我更不希望你整天的活在悲涼的回憶里。若虹,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這是真的嗎?難道自己在夢境里神游?她站在那里,定了定睛,眼前這張生動的臉龐充滿了生氣,讓她有了一點兒真實感。這一切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她再也按耐不住了,一下子撲進了杜韶青的懷里去了,眼淚不知不覺的又流了下來。好久好久,他們才慢慢分開。杜韶青看著她,輕輕地又問了一遍。
“恨凈翹嗎?”
汪若虹搖了搖頭。
“就在今天下午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凈翹說的很對,種下的是‘開心’,收獲的就是陽光。灑下的是‘煩惱’得到也只能是灰暗。我不但不很她,我還應(yīng)該感謝她。如果不是她的嚴(yán)厲責(zé)備,我不知道我在我的自卑感了還要糾結(jié)多久。”
“我也要謝謝她。”杜韶青微笑著說。
“你謝她什么?”汪若虹看著他問。
“凈翹不罵你,你就不會哭,你不哭我心痛就不會加劇,心痛不加劇,我就沒有力量和勇氣向你表白了。”說完,兩人笑了。
“去吃點東西吧?你已經(jīng)有十個小時沒吃一點食物了。”
杜韶青邊說著邊伸出了手,汪若虹就將自己柔弱無骨的小手放了進去,頓時一股熱流遍布了她的全身。他們手握手走到“冷落清秋”的門口時,汪若虹本想抽出手來。沒想到杜韶青反握的更緊了,并在她的耳邊輕輕說的說了一句“這輩子我都不會松開的”。他們推門而入,屋里的情景讓汪若虹為之一驚。整個客廳里只亮著一個壁燈,但是綠幽園里所有的人都坐在里面。那一張張擔(dān)憂焦慮的面容讓汪若虹感激不已。她跑過去,撲到楚恒軒的懷里。
“對不起楚爺爺,我讓您擔(dān)心了。”她又自責(zé)又哭泣。
楚恒軒心里頓生憐愛,眼眶立刻發(fā)熱。他抱緊汪若虹,嘴里直安慰說: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接下來,汪若虹又走到杜子峰夫婦跟前也是深深地相擁在一起。
“杜叔杜嬸兒,對不起。我讓你們操心了。”
“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一切都過去了。”杜嬸兒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
“都過去了,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杜子峰說。
最后三個女孩抱到一塊兒,彼此給著安慰。
“若虹,你真是讓我擔(dān)心死了,以后不許這么干了。”吳薇薇說。
汪若虹點著頭。
“打今天起,就是再生氣,也不能不吃東西,這會傷身體的。”李海群關(guān)心的。
汪若虹又點著頭。等大家的心情平復(fù)之后,杜韶青把父母和楚恒軒請到一起,然后牽起汪若虹的手,站到長輩們面前鄭重的說:
“楚爺爺,爸媽。我和若虹相愛了,希望你們成全,更希望能得到你們的祝福。”
“祝福當(dāng)然祝福了。”三位老人異口同聲的說。
“杜嬸兒,我是個孤兒,希望你不要嫌棄。。。。”
“傻孩子,胡說些什么,你永遠都是杜嬸兒的心頭肉。”不等汪若虹講完,杜嬸兒就一把把汪若虹這個準(zhǔn)兒媳摟在了懷里。
當(dāng)每個人都情緒安靜之后,汪若虹示意大家坐了下來,然后嚴(yán)肅而鄭重的說:
“對你們來說我的身世就是一個解不開的謎語。以前我不愿意提起是因為我認(rèn)為那是我的恥辱,現(xiàn)在我要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們。”汪若虹坐了下來,她的緊緊地的,用力的握在了一起,但依然無法穩(wěn)住她那顆波動不平的心。杜韶青走過來,先是對她溫柔一笑,接著把那雙無助的小手握進了自己的手里,給她力量,給她溫暖。汪若虹的眉頭松了,眼睛亮了。她繼續(xù)說下去。“我的爸爸應(yīng)該是個什么公司的大老板,因為八歲以前我一直都生活在一幢精致而豪華的別墅里。我的媽媽是一名醫(yī)生,但是在我的記憶里,我的媽媽從沒有上過班。我的爸爸媽媽不是夫妻,說白了我的媽媽是個插足別人家庭的第三者,而我也是個名副其實的私生女。他們一直很相愛,突變是在我過完八歲生日的第三天。爸爸飛車回來,把媽媽一陣拳打腳踢后把我和媽媽一同趕了出來。因為我是被鎖在樓上的,所以爸爸吵些什么我聽得一點兒也不真切,現(xiàn)在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媽媽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不言不語的拉著我走出了家門。我和媽媽只相處了四個月,那四個月里,她一直咳嗽,不停的咳,白天晚上的咳,四個月后她把我遺棄到了孤兒院的門口。”汪若虹說完擦了擦眼睛,苦笑一下說:“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并不光彩的故事,一個并不光彩的人。”她又擦了擦眼睛,正了正自己的目光說:“韶青,這就是我的身世,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的一切,你還決定要我嗎?”
“這一切能改變什么?能改變你的纖柔古典?能改變你的溫柔細膩?還是能改變你骨子里的那份善良?這一切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只能增加,增加我對你的疼惜,對你的關(guān)懷,對你的寵愛。”杜韶青轉(zhuǎn)頭看著父親說:
“爸爸,你的意思呢?”
“我能有你這樣的兒子,感到非常的驕傲和自豪。”杜子峰不但同意還點頭贊許。
杜韶青有轉(zhuǎn)頭去看母親,只是不等他開口,杜嬸兒就搶先說:
“你不用說什么,從今以后,若虹不僅是我的兒媳婦,她還是我的女兒,我要讓她享盡婆婆和媽媽兩份的‘母愛’彌補她以前的遺憾。”
“冷落清秋”里哭聲一片,只是這樣的哭聲是多么的溫馨,多么的感動。汪若虹說出來她的情況,但依然是一個未解完的迷。她的父母為何吵架?她們母女為何被趕?她的母親是病了?是死了?這一個又一個的問號,代表一個又一個疑團。只是,現(xiàn)在的疑團還重要嗎?綠幽園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方凈翹無從知曉。第二天,她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綠幽園。當(dāng)她剛剛跨進大門口時,不知道吳薇薇從哪里跳了出來,雙手叉腰,惡狠狠的喊:
“啊,膽子還真是不小,居然還敢來!”
“我。。。。。。你。。。。。。”真是心中有愧,方凈翹低著頭支支吾吾的,不知該說什么好。
“薇薇,你別嚇唬凈翹了。”
這時,方凈翹的耳邊響起一個柔美,嬌嫩,熟悉的聲音,方凈翹迅速的抬起了眼睛。汪若虹站在她的眼前,滿臉的笑盈盈。噢,老天!方凈翹心里驚呼著,琢磨著:我昨天罵了她,她卻在今天對我笑。是我方凈翹傻了?還是這個汪若虹瘋了?方凈翹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汪若虹又開了口。
“不認(rèn)識我啦?”
“你不恨我?不討厭我?”方凈翹小心翼翼的,懷疑的問。
“她不恨你,也不討厭你。她還要好好地謝謝你呢!”李海群插了進來。
“為什么?”方凈翹稀奇的問。
“因為你無意的充當(dāng)了一次紅娘。”李海群又說。
“紅娘?”方凈翹瞪圓了眼睛,迫切的追問:“什么意思?快跟我說說。”
“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個樣子的。”吳薇薇耐不住話了,就快人快語的把汪若虹的傷心,汪若虹的故事,汪若虹與杜韶青的相戀,以及杜子峰夫婦對汪若虹成為杜家準(zhǔn)兒媳的認(rèn)可,一股腦的全盤抖了出來。
方凈翹聽完后,臉色一下子就喜悅起來。亮亮的的眼珠,骨碌一轉(zhuǎn),她指著杜韶青說:
“你可要謝謝我哦。”
杜韶青走了過來,他看著方凈翹說:
“好!我謝謝你。是把你卸成三塊五塊,還是十塊八塊,隨你挑。”
杜韶青這樣一說,在場的人,全體都笑了。楚恒軒看著這片笑語喧嘩,心里感動極了。他想:綠幽園里的這片天,算是真正的晴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