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調詞

【其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其二】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其三】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開元年間，大明宮曾經在興慶池東面的沉香亭畔，栽種了不少名貴的牡丹，到了花開時節，紫紅、淺紅、全白，各色相間，煞是好看。功成名就、志得意滿的大唐帝國最高統治者唐玄宗李隆基，上完朝后，經常帶著他的寵妃楊貴妃—以前的兒媳楊玉環，一同前來賞花。這一天，李隆基騎著他最喜愛的五花馬，楊玉環坐著一頂小轎，又一同來到沉香亭賞花了。

這里不得不表一下楊貴妃。楊貴妃（楊玉環），小名玉奴，字太真，祖籍蒲州永樂（今山西芮城），生于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長得豐滿性感，貌美如花。關于楊玉環的美，有人把她與西施、王昭君、貂蟬并稱為中國古代四大美女，四大美女享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其中“羞花”，說的就是楊貴妃。《新唐書楊貴妃傳》中對楊貴妃的評價是“資質天挺”；《唐大詔令集冊壽王楊妃文》中的評價是“含章秀出”。另外，楊貴妃除了長得美之外，身體還能散發出一種自然的香氣。《開元天寶遺事》說：“貴妃有汗出，紅膩而多香。或是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后也。＂白居易在《長恨歌》中寫道：“楊家有女初長成，在深宮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搶的）。天寒賜洗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于一人。”

總的來說楊玉環的美，應該是一種雍容華貴的美。自楊玉環之后，中華民族還沒有哪一位美女能勝過楊玉環，也就是說：前無古人不能確定（因為誰也沒有見過過去的美女），但后無來者卻是確定的，足見其美。她先為壽王李瑁的王妃，后來被公爹－－－雄才大略、君臨天下的唐玄宗李隆基冒天下之大不韙強占并冊封為貴妃，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楊玉環之美，美得讓李隆基失去了了理智。因此，把楊玉環稱為中國第一美女，并不過分。

有關楊玉環出生地則說法不一。皇家冊封貴妃文告上稱楊玉環生于蜀郡(成都)。父楊玄琰，官蜀州司戶，為七品下的刺史衙吏。二叔楊玄珪，所在不詳；三叔楊玄璬，官為河南府士曹參軍。楊玉環有三個姐姐，一親兄，一從兄，還有一個不是直系的從祖兄楊釗，即后來的楊國忠，年齡至少比楊玉環大20歲。

話不多表，二人來到沉香亭，賞玩多時，有點累了，便詔命當時宮中最著名的樂師（即大名鼎鼎的李龜年）前來唱歌助興。可惜李龜年翻來覆去唱的還是那幾首老歌。唐玄宗十分不悅。他是業余作曲家，想譜首新曲，奈何找不到好的歌詞，正在愁眉不展之際，忽然想起昨天召見李白的情形來。這回不用再擔憂沒有新歌詞了，因為天才詩人李白來了。李白斗酒詩百篇，別說一首樂府歌詞，100首、1000首也是小菜一碟。唐玄宗為了取樂討貴妃高興，就想把李白叫來，楊玉環雖然是貴妃，骨子里還是有“文藝女青年”的情結，帶著點好奇心，早就想著看看這個被民間稱作天下第一詩人、嫡仙人的李白。因此楊玉環也點頭稱是。李隆基于是命李龜年，急召翰林大學士李白進興慶宮，為他們作新歌詞。

李龜年一頓好找，終于把李白找到了，原來李白已在長安街上的吳姬酒樓里喝醉了，倒在桌肚底下睡著了。李龜年趕緊用涼水潑李白的臉，把他激醒了，又把他扶到興慶宮。李白聽明來意后，醉意朦朧地一擺手：我還以為什么事，不就是給貴妃寫詩嗎？還有什么比寫詩更容易的事呢……

這是李白與楊玉環的初次見面。李白帶著酒意進得宮來，見過皇帝后，唐玄宗又讓他拜見楊貴妃，李白一下子就被楊玉環國色天香的美驚醒了。怪不得皇帝老兒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干出這等**之事，原來楊玉環是如此的美！當然李白也不會到呆呆的盯著楊玉環看，很快就鎮定下來（但就這么一小會，就被敏感的楊玉環一眼就捕捉到了）。當然，楊玉環也在偷看李白。美女自古愛才子。李白風流倜儻，俊逸瀟酒，真不愧嫡仙人稱號！何況其無與倫比的詩才早已經天下皆知。美女楊玉環，不僅愛才子，還想還想借才子的光，更亮地照耀自己。如果能讓“天下第一詩人”專門為自己量身訂制贊美詩，那么自己作為天下第一美女的地位，不就更鞏固了嗎？說不定還會流芳百世呢。

想到這里，楊貴妃不僅心蕩神搖，她摘下一朵牡丹，對唐玄宗說：皇上，我想把它別在發髻上，請李翰林給它寫首詩吧。唐玄宗很會來事：愛妃，你比牡丹更漂亮，就讓李翰林先給你寫一首吧。

李白馬上感到機會來了。別說皇帝讓李白寫詩，即使皇帝不讓李白寫，他也想寫，在如此美女面前，不展示他李白的絕世才華，豈不可惜！李白假模假樣地看看花，眼睛卻緊緊地看著楊貴妃。沒記住花的模樣，但楊貴妃時那無與倫比的美卻刻骨銘心。

詩人的才情很快就被美女的嬌艷給點燃起來了。他也說不清現在是仍然醉著還是已經醒了。略一思索，便詩如泉涌，下筆如飛，在金花箋上龍飛鳳舞，寫了三首《清平調》詩送上（就是開篇那三首）。唐玄宗看了十分滿意，楊玉環拿過來一看，粉臉頓時羞紅了。

楊玉環也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多才多藝，史書說她“能詩文，善歌舞，通音律，長于擊磬、彈琵琶”。唐代是詩的國度，舉國喜歡詩歌。在那樣的環境里，會寫詩是很正常的，楊貴妃也不例外。《全唐詩》第5卷《贈張云容舞》就是楊玉環所寫（中國歷代后妃只有楊玉環寫的詩留存）。

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裊裊秋煙里。

輕云嶺上乍搖風，嫩柳池邊初拂水。

此話不表，再說李白寫的這三首詩，為什么讓楊玉環羞紅了臉呢？天才就是天才，這首詩句句濃艷，字字流葩，而最突出的是將花與人渾融在一起寫，如“云想衣裳花想容”，又似在寫花容，又似在寫人面。“一枝紅艷露凝香”，也都是人物交溶，言在此而意在彼。

第一首，一起七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把楊妃的衣服，寫成真如霓裳羽衣一般，簇擁著她那豐滿的玉容。“想”字有兩解，可以說是見云想到衣裳，見花想到容貌，也可以說把衣裳想象為云，把容貌想象為花，七字之中就給人以花團錦簇之感。接下去“春風拂檻露華濃”，更進一步以“露華濃”來點染花容，美麗的牡丹花在晶瑩的露水中顯得更加艷冶，這就使上句更為酣暢，同時也以風露暗喻君王的恩澤，使花容、人面倍見精神。接著，詩人的想象又升騰到天堂西王母所居的群玉山、瑤臺。“若非”、“會向”，詩人故作選擇，意實肯定：這樣超絕人寰的花容，恐怕只有在上天仙境才能見到！玉山、瑤臺、月色，一色素淡的字眼，映襯花容人面，使人自然聯想到白玉般的人兒，又象一朵溫馨的白牡丹花。與此同時，詩人又不露痕跡，把楊妃比作天女下凡，真是精妙至極。

第二首，起句“一枝紅艷露凝香”，不但寫色，而且寫香；不但寫天然的美，而且寫含露的美，比上首的“露華濃”更進一層。“云雨巫山枉斷腸”用楚襄王的故事，把上句的花，加以人化，指出楚王為神女而斷腸，其實夢中的神女，那里及得到當前的花容人面！再算下來，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可算得絕代美人了，可是趙飛燕還得倚仗新妝，那里及得眼前花容月貌般的楊妃，不須脂粉，便是天然絕色。這一首以壓低神女和飛燕，來抬高楊妃，借古喻今，亦是尊題之法。相傳趙飛燕體態輕盈，能站在宮人手托的水晶盤中歌舞，而楊妃則比較豐肥，固有“環肥燕瘦”之語（楊貴妃名玉環）。

第三首從仙境古人返回到現實。起首二句“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傾國”美人，當然指楊妃，詩到此處才正面點出，并用“兩相歡”把牡丹和“傾國”合為一提，“帶笑看”三字再來一統，使牡丹、楊妃、玄宗三位一體，融合在一起了。由于第二句的“笑”，逗起了第三句的“解釋春風無限恨”，春風兩字即君王之代詞，這一句，把牡丹美人動人的姿色寫得情趣盎然，君王既帶笑，當然無恨，恨都為之消釋了。末句點明玄宗楊妃賞花地點──“沉香亭北”。花在闌外，人倚闌干，多么優雅風流。

唐玄宗看了十分滿意，當即便令梨園弟子奏起絲竹，李龜年展喉而歌，楊貴妃拿著玻璃七寶杯，倒上西涼州進貢的葡萄美酒，邊飲酒邊賞歌，不覺喜上眉梢，唐玄宗一見愈發興起，忍不住也親自吹起玉笛來助興，每到一首曲終之際，都要延長樂曲，重復演奏，盡興方止。歷史上描寫美女的詩歌數不勝數，如果要論起既能夠得到當事人的喜愛，又受到后人一致好評的，非李白《清平調》莫屬。

寫完之后，李白有點累了。美也會使人虛脫。美更會使人痛苦，使人感到虛無，尤其面對著的是一份自己無法真正擁有的美。他吃驚地發現：自己對大唐帝國的第一夫人竟然產生了單相思。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他必須趕緊把自己灌醉，讓自己重新成為那個沒心沒肺、沒有欲念也沒有痛苦的人。

離開興慶宮，李白又來到吳姬開的酒店。吳姬熱情的接待了他。問他到皇宮何事，李白就把在皇宮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當然，暗戀楊貴妃的事他不可能說出來。吳姬聽后，用一種十分崇拜的眼神深情地看著李白。李白上她的酒店喝酒，吳姬感到十分榮幸，按照今天的話說：吳姬就是李白的一個粉絲。如今這個超級全民大明星就在自己身邊，就在自已的酒店里，作為一個單身少婦（吳姬老公在前線戰死了），怎么不讓這個少婦心動神搖！況且這個吳姬年方三十出頭，也是很有姿色，加上善解人意，李白也是十分喜歡。兩人于是來到房間，開懷暢飲，不一會，都有點醉意了，于是吳姬扶起李白，兩人雙雙走向內室。

至于后面發生的故事，在李白寫的一首《楊叛兒》里就交待了一切：

“君歌楊叛兒，妾勸新豐酒。

何許最關人，烏啼白門柳。

烏啼隱楊花，君醉留妾家。

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凌紫霞。“

李白與吳姬的事暫且不表。后來李白又多次陪伴唐玄宗與楊貴妃去樂游原上踏青、去驪山泡溫泉，卻再也無法做到像第一次見面時那么豪放、那么從容。平常在翰林院，李白也總有點心不在焉。離開翰林院，他就騎著五花馬，拿著唐玄宗賜的珊瑚白玉鞭，來到吳姬的酒店里開始借酒消愁，直到一醉方休。

滿朝文武大臣包括翰林院的同事，沒有誰能明白他哪來那么多的苦悶。他們也很奇怪：這個詩人，怎么越來越不可愛了，怎么變得像另一個人了？這個天才的大詩人，深受當今皇帝寵愛的大紅人，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