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曉推門的手生生頓住，腳下一時不穩險些歪倒。幸好跟在后面的陳燁華手快扶了她一把。迷茫中似乎聽到了個可怕的現實，她終于還是說出口了，真相終于現出原形，可是那樣太殘忍。

想陳玉肯定也是掙扎的吧，她也是走投無路。

八月，A城的深夜那些散盡了的迷霧又折回來，霧靄彌漫，茫茫的大霧朧著整個城市，靜悄悄沒有聲響冷寂的夜讓人害怕。這樣安靜的夜，李君玉的耳朵卻是轟隆隆的，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夢里陳玉扯著他的袖子哭的梨花里帶著雨，旁邊穆曉冷著臉說再也不會原諒他，，，，好冷真的好冷。

他回過神的時候果真見陳玉一臉受傷的看著他。

她的臉色泛白，淚珠在燈光里閃著光。他真想是喝多酒了做了噩夢。難怪有那么多人樂此不疲的醉著，因為醉了就可以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只是我們往往忽略了那些事想或者不想，它都仍然存在，不消失，，，

她裝作沒聽見；“呵呵，我去找醫生”然后匆匆離開。

陳玉停了哭聲，定定的，重重的重重像是一滴水敲開平靜的水面：“我懷孕了。”

李君玉這次聽的很清楚，他抬起眼回望過去，溫潤如玉臉上寫滿震驚與恐懼。他本能的反應是猛回頭看向門邊，門邊果然站著臉色慘白的穆曉，嘴角擒著一抹笑，瑩白的臉上一片慘白，如風中的白紙似乎隨時會隨風逝去，下一秒就離開他。他心底不知滋味，該如何反應？

本來寂靜的病房里，此刻更安靜。深夜的醫院走廊只偶爾有巡房的護士走過，鞋子蹬，蹬，蹬地慢悠悠的敲擊著地面，回音順著悠長的樓道傳進他們的房間里。

安靜的可怕，是否預示著明天的世界會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曾經擁有的將要失去，那些曾經以為不可能的都將要發生。

陳玉已經悄悄松了手重新躺回床上，淚卻流的更兇了，整個精致的妝容被毀的很徹底，長發凌亂她卻沒有抬手把它柔順的捋到一邊。李君玉也沒有說話，他就那樣看著陳玉，又看看門邊的穆曉雙眼呆滯，不知在想什么，不知該如何動作。

陳玉嘆了口氣小聲的打破沉默：“穆曉難得回來，不用擔心我，就當我胡說。你好好陪她？”

他皺著眉，深夜有些微微的顫抖：“對不起，陳玉。”

陳玉的心沉進冰冷的湖底，她看著君玉好看的眉擠在了一快，額頭皺起似瞬間老了幾歲。心疼，可是低頭看看肚子里的小生命，一直緊抿的嘴唇此刻微微松開，心底暗暗下了決定。

“君玉，我想留下他，我不想傷害無辜的孩子。”

李君玉瞇起雙眼，本來就黝黑的眸色越來越深，看不出情緒。陳玉知道君玉肯定不想要這個孩子，他怕這個孩子成為他與穆曉之間的阻礙。

“君玉，我不會告訴穆曉的。我就說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會帶著孩子走的遠遠的，不打擾你們。”

李君玉雙眼動了動，也許這是個好辦法。對我們三個人彼此都好。但是：“陳玉對不起。這個孩子不能要。”

陳玉眼中的希望瞬間坍塌，顫抖著身子再次流下淚來。

穆曉其實沒有走遠，她走不動，她靠在門外聽的清楚聽的真切，又氣又怒，再也看不下去一腳踹開門大步走到李君玉面前狠狠一巴掌就送過去。她的眼里含著淚，含了一天的淚此刻竟然還是沒有掉下來。她死死盯著李君玉，眸子異常亮堂看不出情緒。

李君玉的眼里充滿恐懼，害怕失去穆曉的恐懼：“穆穆。我不想失去你。我知道你肯定要離開我了。”

穆曉看了一會再次掄起巴掌卻被陳玉拉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落下來。穆曉心頭煩亂：“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是陳玉是陳玉，不是別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吼，她想要發泄，她的心快炸開了。

“可是，穆穆我，，，，”不想失去你的話李君玉說不出口，他沒有資格了，再也沒有資格。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他再也沒有資格了。

穆曉快速的用手抹了把臉，只是那些淚怎么也抹不盡。還好聲音還算流暢：“陳玉，你要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然后轉頭佯裝輕松的道：“君玉，你照顧好陳玉。我先回去休息了。我覺得很累。”

李君玉終于明白穆曉的一句“你好好照顧陳玉”像刀戳一般的疼，想要把他的心給皰出來，悔恨是個什么東西？是一把能凌遲人心的匕首。

陳燁華想這個世界怎么這樣亂？他瞇起瑞了利的雙眼，淡淡的看了眼一臉呆滯的李君玉，嘴角意味不明的揚起。然后伸手攔住想要追出去的李君玉，銳利的雙眼射出鷹一般寒冷的光。

“你照顧里面的那個。”

她的背影那樣飄零，肩膀顫抖如風中殘葉。走在寂靜的走廊里，她一直就覺得醫院的走廊太過漫長，怎么也走不到盡頭。低低的嗚咽聲打在地板上，濺起回音。

陳燁華看著那顫抖著的肩膀的穆曉，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迷糊的想：如果真如傳說那般有世界末日該多好，那她一定第一個接受。深夜的街道燈影幢幢，路邊人影稀少。多是年輕的情侶相互擁著走的匆忙，男的問“冷嗎？”

女嘴角打顫道：“不冷，跟你在一起都不冷。”曾幾何時她是多么羨慕這樣的情侶，自己也曾經擁有過。

人總會做一些類似掩耳盜鈴的事情。蒙著自己的心自己的雙眼，以為那樣就聽不見看不見，事情就不會發生。寒冷的風一直垂著，怎么會不冷呢？

穆曉回頭看著這寂靜的街道，空城寂寞的感覺，一點溫暖也沒有，這里上演了這么多悲歡離合終于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她告訴自己要堅強，此刻的心疼其實遠不如那些生死離別，骨肉親離。

回頭是為什么？還在期待什么，你還能期待什么？

她想這個世界再小他還是丟了他，終究還是丟了。

她終于蹲在路邊的廣告牌下失聲痛哭，她只想好好哭一場，在沒人的街道。想幸福太短暫，偷來的幸福總是要還的。當初她本知陳玉喜歡著君玉，而且比自己早比自己都深，她真的不應該自私的再和君玉在一起，幸福不屬于我。偷來的如今該還了。她想好好醉一場，可惜她連醉的權利也沒有。喝再多的酒也是這般清醒。

陳燁華遠遠跟著，見她停下來哭的傷心，嘴里一直說著：“陳玉對不起，陳玉對不起。”

失去愛原來是這樣。她想陳玉是最委屈的那個，當時她是怎樣的痛如今她知道了，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