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故”地重游(四)
- 哥哥的愛情
- 丑石choushi
- 9335字
- 2013-11-20 11:08:47
我正在那兒憑空遐想的時候,忽然從我的身后傳來了一聲長長的但是又非常急切的汽笛聲,那聲音一聽就是120急救車的汽笛聲啊,它們從遠到近地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我急忙扭過頭朝后面看去,我身邊的人也都急忙扭過頭朝那里看去,只見一輛白色的加長型的120急救車快速地從西邊駛了過來。我看著它,心里面想道:“也不知道今天又是哪個家伙出事兒了,需要到醫院里面去接受緊急治療啊?”或許因為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喜歡閱讀馬列主義***思想方面的書籍的緣故,平時,我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時候,總是喜歡一分為二地去看問題,就象現在吧,當我看到眼前的這一輛120急救車的時候,我的心里面就會在那里想道:“其實,它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樣,在給車上的那個人帶來希望的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會像我的哥哥一樣,到另一個世界里面去報到了。”你說,當我這樣去想人家的時候,缺德不缺德?不過,現在呢,那一輛120急救車倒是沒有理會我的關注,它徑直地從我的眼前開了過去,經過了我南邊的那一段街道,最后拐進了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
看著這輛120急救車漸漸遠去的“背影”,我突然想道:“自己這一趟不遠百里地從新鄉趕回了老家,又從老家坐著汽車趕到了這里,難道就是為了在這里發呆嗎?難道就是為了在這里觸景傷情嗎?難道就是為了讓眼前的這一輛急救車勾起我所有的傷心往事嗎?不,不是的,我并不是為了這些來到這里的,而是為了緬懷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在縣城里面所走過的那些地方才來到這里的。因為當初他們來到了縣城里面以后,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內黃縣的第二人民醫院。所以,我才選擇了這里作為我今天在縣城里面故地重游的一個重要開端啊。因此,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先去那里走一趟的。而且,二院距離我現在所站的位置也并不是太遠啊,大約有二十多米吧,從我這里還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醫院門口那車水馬龍的情景呢。
想到了這里,我就準備推著自己的車子慢慢地向那里走去了。但是我又想,如果推著車子進到醫院里面活動總是有些不方便的,所以,我就把自己的車子推到了馬路對面的那一棵大梧桐樹的下面存了起來,以前我經常在那里存車的。況且那里的存車費也不貴呀,一塊錢一次。當我回到了這邊以后,我就跨著自己的挎包向醫院那邊走去了。
對于內黃縣的第二人民醫院,我也并不是太陌生啊,畢竟我以前曾經在內黃縣上過了三年的高中,所呆的時間不可謂不長啊。雖然,我不能說自己對這里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地方都非常的熟悉吧,但是,像二院這么出名,地理位置這么重要的一個單位,我還是知道的。它在內黃縣的縣城里面,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標性的建筑。首先從它的地理位置來說,就非常的引人注目。它位于內黃縣的中心,朝陽路與南大街的交匯處,具體來說,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坐落在這一個十字路口的東南角上,無論是向東還是向南,它都占據了大約半條街的位置。因此,像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這么顯眼的一個地方,又有誰會不去注意它呢。大概是個內黃人都會去注意的。
不過,我之所以對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還算是比較熟悉,除了經常性的路過外,其實還有另外的一個原因呢。記得在上高中的時候,因為學校的周圍沒有澡堂子,所以,我就常常和同學們到二院南邊的那個鑫泉浴池那里去洗澡,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我便常常從二院的西大門前經過。經過的次數多了,我也就對它多了一些了解,雖然這種了解只是一種走馬觀花式的了解。但是總比不了解強吧。有時候,我們洗過澡以后,餓了,也會在醫院門口的那一帶找個地方吃頓飯。吃飯的時候,任你再不怎么用心,也會有意無意地看幾眼眼前的這家醫院。所有這些,都促使我慢慢地認識了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
如今,當我走在這一條大街上的時候,我依然能夠想起來,當初,我曾經和自己的同學經過這一個地方的情景,它們就像是過電影一樣,再一次地浮現在我的腦海,它讓我對眼前的風景忽然有了一種濃濃的懷舊感。
想到了這里,我不禁用一種不無惆悵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這一條街道。我發現,雖然我已經有將近三四年的時間沒有來到過這里了,但是,街道兩邊的風景卻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啊。難道不是嗎?街道還是以前的那一條街道,店鋪還是以前的那些店鋪,單位還是以前的那些單位,就連馬路兩邊的那些擺小攤兒的人,似乎都還是以前的那些人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即便你觀察得再認真一點兒,能夠從現在的街道里面發現一些什么新的變化,那也只是一些非常微小性的變化而已,比如,某些門面在外在的包裝上會比以前更加的華麗啊,內部的陳設會比以前更加的順眼啊,等等吧,這些都讓我有一種時過境遷的感覺。
不過,除了洗澡的時候從二院的門口經過之外,我平時基本上就很少到這個地方來了。大家都知道,醫院是幫人看病的,尤其是幫人看大病的。但是,在我的印象里面,我在內黃縣一中上學的那三年,好像一直都沒有得過什么大病啊。平時即便是我的身體不舒服了,有個感冒呀,發燒呀之類的小病小災,我基本上都是在城關鎮一中旁邊的那個叫做國泰的小診所里面瞧的。并且兩地之間的距離也不遠啊,也就一個“紅綠燈”而已,我稍微走一走就到了。所以,我平時就很少會舍近求遠地跑到二院里面去瞧病了。另外,我之所以不到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里面去瞧病,其實還有另外的一層原因呢,那就是,同樣的一種病,在醫院里面看和在小診所里面看,價錢上是不一樣的,后者的收費明顯要比前者貴很多,像那些頭疼腦熱的小病,你在國泰門診里面十幾塊錢就能夠瞧好了,但是在二院里面卻往往要到二三十塊錢。相比之下,我當然選擇小診所了。
相應地,在以前,我對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的了解,也就僅僅是那種走馬觀花式的了解罷了,并不是太熟悉啊。我之所以對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主要是因為在去年的十一月份我陪著媽媽住進了這家醫院,因此,我才得以有機會“近水樓臺先得月”。不過,即便是在那時候,我對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的了解,也是相當膚淺的,頂多也就是一個住院的病人家屬對所謂陪伴生活的了解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說,從那兒以后,我對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才算是有了更進一步地了解。相比較以前走馬觀花式的路過,總算是有了一些進步吧,聊勝于無。
當我走過了十字路口南邊的那幾十米的路程之后,我終于站在了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的大門口了。我定了定神,挎著自己的挎包,沿著左邊的那一條小水泥路,慢慢地向東邊走去了。我一邊走,一邊看著醫院里面的景物。我發現,眼前的這一切似乎都給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不過,這種熟悉的感覺卻不是源自于我在內黃縣一中上學的那三年的經歷,那時候的我對二院的了解還是相當膚淺的。這種感覺主要是因為我在半年之前曾經陪著爸爸媽媽在這里住過了一段日子。那時候,我常常陪著媽媽在醫院里面散步,常常進進出出地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因此,無論是醫院中間的那一個正好沖著大門口的亞腰葫蘆形的大花壇,還是花壇兩邊的水泥地上所停放的各種各樣的車輛,車輛的西面那一個長長的用來存放電車的大車棚,大車棚的后面那一座高大的樓房,花壇的東邊那一座六層的主題大樓,以及在大樓的前面所停放的那一輛輛銀白色的小面包車,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今,故地重游,環視四周,我的心中忍不住浮想聯翩了,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在這里生活的日子。它們就像是過電影一樣,再一次浮現在了我的眼前,讓我對眼前的這一切有了一種非常溫馨的感覺,
而伴隨著這種溫馨感覺的,是一種釋然,一種對于往昔沉重歲月的釋然。難道不是嗎?時至今日,媽媽的瘋病經過王醫生的精心治療,已經好了,已經和正常的人沒有什么兩樣了。而爸爸現在每一天也都能夠做他想做的事兒了,我們那一個多災多難的家庭,現在終于又恢復正規了,你說,我的心里面能不感到高興嗎。在釋然的同時,我的心里面也對眼前的這一家醫院產生了一種感恩的心理。
帶著這種所謂的感恩心理,我看了看醫院里面的所有景物,尤其是那些硬件型的設施,比如說,那些樓房啊,車棚啊,醫院中間的那個大花壇啊,以及花壇里面豎起的那些球形的路燈啊,等等吧,我發現它們比起半年之前我在這里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就連花園兩邊的停車位上面的汽車,也還是像以前一樣多。
但是,花壇里面的那些植物呢,卻比半年之前煥發了更多的青春,那些常綠植物的葉子比以前更加的青了,而那些花朵則比以前更加的艷麗了,這一切看上去都讓人感到了一種非常賞心悅目的感覺。仔細地想一想,是誰讓這一切發生了變化呢?時令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時令的變化所引起的。半年之前,我在這里的時候還是冬天。現在呢,卻是夏天,由冬至夏,時令的變化不僅僅使人們脫去了笨重暖和的冬裝,穿上了輕捷單薄的夏裝,也使眼前的花花草草都煥發了青春。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我總是忍不住在那里感嘆著,時令可真是一個奇妙無比的東西,它不可言說,卻能夠讓人從小長到大,能夠讓自然界的萬物由枯到榮。你說,它多么神奇啊。
當我穿過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的院子,來到了東邊的那一座主題大樓的跟前時,我發現,就連主題大樓門口的那道簾子,也有了一些非常明顯的變化。它們由冬天時的那一道厚厚的青布棉門簾換成了現在的那一道一拃寬的皮門簾,給人一種非常新鮮的感覺。隔著門簾子,你還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大廳里面的人影在晃動呢。掀開門簾子,走進大廳,一陣涼爽的氣息撲面而來,僅憑這一點兒,我就知道,大廳里面一定是開著空調的,因為只有它才可以使人在酷暑之中感受到春秋般的涼爽。就像半年之前的冬天,我住在這里的時候一樣,每當我從外面走進大廳,就會有一股暖和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或許就是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最讓我感到人性化的一個地方吧。但是,我卻始終不明白,大廳里面的空調會在哪兒安著呢?難道他們的空調都是藏在墻壁里面的嗎?
我站在大廳的門口,細細地觀察著眼前的這座大廳,試圖從中找出來它與半年前我和爸爸媽媽住在這里的時候有什么樣的不同,但是在努力了半天之后,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包括大廳中間的那些長條凳的排數,還有那些長條凳所擺放的位置,都和半年前我和父母住在這里的時候一個樣,如果說非要找出來大廳里面的一切和以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或許可以說坐在大廳中央的那幾排長凳子上面的人,卻讓我發現格外地少了,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現在,他們全部低著頭在那里坐著,要么玩著自己的手機,要么坐在那里發著呆,顯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這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我原以為大廳里面的人會很多呢,因為外面的天很熱啊。而且,在這個時候,一樓和二樓中間的房梁上所安裝的那一臺液晶電視也沒有開啊。因此,大廳里面的一切才給人一種格外冷清的感覺。我想了想,之所以會出現眼前的這種情況,或許是因為現在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所以人們都到外面的餐廳里面去買飯了,因此大廳里面的人才顯得格外的少吧。等一會兒,人們吃過飯以后,大廳里面就會漸漸地熱鬧起來,因為人們既可以在這里趁趁空調,涼快涼快,也可以在這里看看電視節目啊。
那時候的我或許就不在這里了。
我站在了大廳的中央,望著大廳的長椅上那幾個稀稀拉拉的人影,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心想,眼前的這個大廳可實在是一個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好地方啊,因為它見證了我們一家人曾經來到過這里的痕跡,雖說我們并不是在同一個時間段里面來到過這里的,但是也非常具有紀念意義。在半年之前,它見證了我和爸爸媽媽住在了這里的歲月,在更遠一點兒的時候,去年的5月11日那一天,它又見證了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的到來。那一天,哥哥帶邵聰聰來縣城里面游玩了,因為怕邵聰聰在路上喝了太多的水而憋得慌,哥哥還特意帶著邵聰聰先來到了這個大廳里面,讓她到洗手間里面去解了解手,然后才帶著她到醫院外面去尋找吃飯的地方了。
想到了這里,不知道怎么,我忽然就想到了一個關于哥哥的不太雅觀,或許也可以說是不太上得了臺面的軼事了。記得哥哥以前曾經在無意之中對我說起過,以前他在縣城里面教學的時候。因為喜歡看書,所以就常常跑到二院北邊的那一個新華書店里面去看免費的書籍。有時候,他在那里看書的時間長了,需要上廁所,但是又不愿意再跑得更遠一點兒去尋找廁所,當然更不想回學校了,就會就近到二院里面去解決自己內急的問題啊。久而久之,他就對內黃縣第二人民醫院慢慢地熟悉了。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他和邵聰聰來到了內黃縣新華書店的門口時,才會非常體貼地想到先讓邵聰聰上個廁所,然后再決定去不去書店里面看書啊。
哥哥可真是一個體貼的人啊!體貼得我這個做妹妹的都有些嫉妒了。只是,我的傻哥哥,你對別人那么好,別人又是怎么對待你的呢?當邵聰聰對你冷冷地說出“我覺得咱們兩個人并不是太合適,所以請你以后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的時候,難道你的心里面就沒有想到這是一個不太適合你去愛的女孩兒嗎。你對她付出了那么多,但是,她又為你做過些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沒有做過吧。所以,你們倆兒之間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是沒有任何結局的,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費勁兒。像邵聰聰這樣的一個整天跟錢打交道的小女老板,她根本就不配擁有你這樣癡心的愛情,你的心用錯地方了。你應該找一個和自己有共同的語言,同時又能夠包容你,支持你文學創作的人來過時光,而不是像邵聰聰這樣的和你在感情方面有同樣選擇標準的人來攜手同行。
那樣只會讓自己的心越來越受傷。
后來,我終于在一樓大廳里面看煩了,于是,我就穿過了大廳,拾級而上,到二樓那里去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里面忽然就變得非常的激動,畢竟半年前,我也曾經在這里住過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故地重游,我的心情又怎么會不感到激動呢。像當初一樣,我又站在了正對著樓道口的那一段欄桿的前面,懷著一種非常落寞的心情朝一樓的大廳望去。眼前的一切在我看來都是非常的熟悉。
我發現不管是一樓的大廳里面,還是二樓的上面以及我身邊的情景,都與我當初站在這里的時候所見到的情景并無二致啊,但是,我現在的心情卻和當初大不一樣了。去年,當我陪著爸爸媽媽住進了這家醫院里面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郁悶的,因為不知道媽媽的病什么時候才能好呀,不知道我們那個多災多難的家庭什么時候才能夠過上正常的日子呀。而有的時候,我的心情又是溫暖的,因為身邊總會有一個人的陪伴,有的時候是我的媽媽,有的時候則是我的爸爸。大多數時候,我都會陪著媽媽在醫院里面散散步,或者在大廳里面看看電視。那時候,我覺得一家人在一起團聚還是挺好的,雖然這種團聚只是在媽媽生病的時候才能實現的。但是總比一家人平時難得相聚幾次好吧。
可是,現在呢,我的心情卻是孤獨的,落寞的,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獨自來到了這里,你說我的心情能會高興嗎。
大概因為我性格文靜的緣故,再加上我平時常常喜歡一個人外出活動,就像一個獨行俠一樣,于是,大家就想當然地認為,我肯定就是一個不怎么愿意和別人接觸的人啊,是一個喜歡享受孤獨的人。其實,真實的我遠遠不是那么一回事兒。有的時候,說實話,在我的內心里面,我倒是挺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去的,因為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我才會感覺到自己是真實存在的,才不會有那種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感覺。我最怕的那種感覺你知道是什么嗎?就是像一個空巢老人一樣,在某個地方死了許多天,也沒有被自己的子女發現,那樣的一種感覺才是我最最害怕的。
或許正因為這樣,當我站在了二樓的欄桿前,看著一樓大廳里面那來來往往的人流時,我才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沒有人會仰起頭來看我,只有我會低下頭來看他們,因為我不妨礙他們,他們也就不會來打擾我啊,因此,我們之間也就沒有任何的交集。這種隔膜讓我的心底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孤獨感。在那一刻,我的心里面忽然就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雖然我的身后人來人往的,但我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那一種感覺。我忽然好想趴在欄桿的上面,像半年前在邵聰聰的家門口一樣,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啊。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里面就是有些欲哭無淚。這種心情弄得我傷感不已。為了排遣自己的那一種稍微有一些不太愉快的心情,我忽然好想走下樓去,結束這一次故地重游的旅程,再也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了。但是轉念一想,如果我就這樣半途而廢了,將來會不會后悔呢,這也不像我一貫的做事風格啊。
我正站在了二樓的那一道欄桿的前面,無比矛盾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兒時,忽然,一對行色匆匆的身影進入了我的視野,同時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現在他們正從一樓大廳的門口向這邊走來呢。那個男人的身材微微地有些發胖,而在他的身邊呢,還跟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少婦和一個小女孩兒。那個小女孩兒大概有三四歲的樣子,頭上扎著兩個羊角辮,長得非常的可愛。而在那個男人的手里呢,則提著兩大箱的東西,一個是紅色的大箱子,一個是藍色的大箱子,兩個箱子看起來都是沉甸甸的。而那個女的手里面則沒有提什么東西,不過卻在后面快步地跟著自己的丈夫,那個小女孩兒則被她抱在了懷里。兩個人就像是在趕時間一樣,沿著大廳南邊的那一條路快步地向這邊走了過來。
看樣子,他們一家人好像是要去醫院里面看望哪個病人的吧,或者就是給哪個醫生送禮的,凡是提著東西來到這兒的人,大約都是懷著這樣的目的。一開始,在他們剛剛從外面進入大廳的時候,因為離得遠,我的心里面倒也并沒有怎么在意,以為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陌生人吧。但是在他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的心里面忽然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到過他一樣,但是到底在哪兒見到過呢,我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了。我想,或許是我以前在醫院住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他吧,醫院里面每一天人來人往的,這種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呀。
我就那樣一邊站在了那里,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一家三口人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我腳下的那個樓道里,再也看不見了,我在心里面想著,過一會兒,他們的身影就會出現在一樓通向二樓的那一個樓道口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準備去哪個病房里面看望什么人的呀。鬼使神差一般,我在那一刻竟然扭過來自己的頭了,我的眼睛正好和那一個男的的眼睛相遇了,不知道為什么,那個男的竟然沖著我笑了笑。這時候,我才終于想起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誰了,原來他就是在半年之前,曾經和媽媽住在了同一個病房里面的那個年輕人啊,他的名字叫蘇磊,患過抑郁癥的。
怪不得我剛才看著他那么眼熟。
記得那時候,當我和他說話兒的時候,他就會突然從手機屏幕的上面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一副略微有些靦腆的笑容,文質彬彬地和你說著話兒,和眼前的他臉上的那一副表情幾乎是一樣的,所以,我才能夠在見到他臉上的笑容時,很快就想起來他是誰了。而這時候,那個年輕人已經快步地上了樓,一邊笑著,一邊對我說著話兒:“萌萌姐,你在這兒干啥呢?”時間都過去半年多了,他竟然還能夠認出來我是誰,真虧了他的好記性啊。我趕忙對他笑了笑,說道:“沒啥事兒,來這兒隨便轉轉,你呢,又來到這兒干啥呢?”年輕人聽了我的話兒,便向我介紹著自己所提的東西:“我來到這兒的目的,主要是想過來看看王醫生啊。”
“有事兒哦?”我笑著問道。“哦,”他臉上的表情稍微有些扭捏,“那個,我原來不是在精神方面有些抑郁嗎,怎么看都看不好,最后鬧得妻離子散的,家也不成個樣子了。后來多虧了人家王醫生,細心地幫助我治療。我才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呀。所以,我們這一趟來就是想提點兒東西看看人家王醫生啊,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也不知道人家王醫生收不收咱的禮物?”“咋會不收呢,”我笑著說道,“你是誠心誠意地去送的,難道王醫生還會把你趕出來嗎。”
年輕人笑了笑,又向我介紹著身邊的那一個一直站在了那里沉默著不說話的少婦:“萌萌姐,這個就是俺媳婦兒。”少婦對我微微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吧。那個年輕人換了一副開玩笑的口吻,接著說道:“原來她不是回娘家了嗎,怎么叫也叫不回來,氣死人了。后來,我的病好了以后,媽媽就又把她叫回來了。現在,我們兩個人終于又可以住在一塊兒了!”一句話就把那個少婦的臉給說紅了,她對著自己的丈夫嬌嗔道:“是我不想回來嗎?是你整天不務正業好不好,整天瘋瘋癲癲的,非要想著去當什么作家,連個家也不顧,你讓我怎么跟你過日子呀?”那個年輕人聽了,臉上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那我寫作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嗎?不也是想多掙兩毛錢嗎?”少婦有些針鋒相對地說道:“那你到現在為止從寫作之中得到過一分錢了嗎?”
年輕人不禁有些語塞了。我看到氣氛有些僵,生怕他們兩個人在我的面前吵起來,急忙岔開了話題,問道:“啊,蘇磊,那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呢?”那個年輕人聽到了這里,急忙收回了自己已經有些想發急的話頭兒,說道:“哦,我們倆兒現在在南大街開了一家成衣店。”“開成衣店好呀,”我略微帶點兒夸張的口吻說道,“這個活兒比較干凈,另外呢,利潤也比較大。”“不好干呀,”那個年輕人感嘆道,“現在做這一行生意的人太多了。”說到了這里,他似乎覺得跟我說這些話兒也沒有什么用,于是,他便問起了我媽媽的病情。于是,我就把媽媽現在的情況都對他說了。
他聽了以后,也顯得非常的高興,認為王醫生的醫術也真的是非常的高明啊,竟然能夠把每一個人的病情都給治療好了。后來,我們又圍繞著他的成衣店說了一些別的什么。而在我們說話兒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的媳婦兒則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根本就看不出來她的臉上有什么不耐煩的意思,顯得很有教養的樣子。而有的時候呢,她則在旁邊逗弄著自己的小女兒,教她認識旁邊墻壁上的漢字,或者認識樓道里面的物件。旁邊的樓道里面也是人來人往的,大家都好像在忙著自己的事兒,一刻也不停歇。
終于,說到了最后,我們感到再也沒有什么話兒可聊了。于是,那個年輕人就對著我靦腆地笑了笑,說道:“哦,萌萌姐,那我們先過去了。”我沖他們點點頭。臨走的時候,那個美麗的少婦還對她的小女兒說道:“瑩瑩,跟阿姨拜拜。”于是,那個叫瑩瑩的小女孩兒果真就揚起了自己的小手,朝我擺了擺,簡直太可愛了。我不禁被她逗樂了,也揚起了自己的手。于是,這一對年輕的夫妻就離開了我,向著南邊的樓道口走了過去。
我站在了那里,望著他們的背影,迅速地來到了南邊的那一道走廊口的前面,掀開了那一道透明的皮簾子,走了進去,慢慢地就再也看不清楚了。我在心里面想象著這小兩口兒在進去了以后,如何在辦公室里面先找到了王醫生,再按照自己最初的愿望,也就是用語言加禮品的方式去感謝人家王醫生,也是挺有趣的。由這件事兒,我又想到了媽媽,想到了王醫生如何用自己高超的醫術去治好了她在精神病方面的問題,心里面也是暖洋洋的。其實我們一家人也應該好好地感謝人家王醫生啊,要不是他,我們又怎么能那么快就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呢。可是,當初我們好像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啊,自從離開了這里以后,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回來過吧。比起剛才那個叫蘇磊的年輕人,我們也太薄情了。
現在想要再去感謝人家王醫生也有些為時已晚了。想到了這里,我又覺得我們一家人好像是有些對不起人家王醫生了呀。由剛才進去的那一位領著妻子的年輕人,我又想起了哥哥,想起了他當年的病情。我想,如果當年他能夠早一點兒讓王醫生給瞧瞧,治好了自己的精神抑郁癥,或許結局就應該是另外的一番樣子了吧。甚至在有的時候,我的心里面還在那里幻想著,如果他的病被王醫生給治好了,也能夠帶著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來到了醫院里面去感謝人家王醫生,那該有多好呀。可惜啊,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是不能假設的。
朦朧之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