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的樹洞里隨著樹干徹底瓦解，滾出一堆東西來。這些東西足夠挑戰人們的生理反應。

被人剁成碎塊的尸體，加上那個一堆頭發堆在那里的一個人頭滾出來，顯然是被肢解了的。但是什么人把一個人剁成碎塊呢？兇手會是什么人？他和死者有著什么樣的深仇大恨？一切都是未知數。

人們被突然滾出來的東西嚇壞了。那一堆東西已經有很長時間在樹洞里了。除了血漿和粘液伴隨著肉塊、骨骼之外，這些東西上面還爬滿了蛆蟲。白色的蛆蟲爬在腐尸上面，像撒在肉塊上的芝麻，蠢蠢欲動。

但肉塊還沒有變干，不知道究竟是時間不足以使它變干，還是樹洞里的環境使得這堆東西久久難以變化。人頭上面的頭發還在，粘連在頭顱上，黏黏糊糊的，正是因為那些液體使得它看起來這樣濕潤。

現在，腐肉已經招引來了大群大群的蒼蠅。至于尸體的具體情況，村里人還不能夠判斷，畢竟大家沒有經驗。人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斷的嘔吐。

千年腐尸的傳說似乎又被人們相信了。老村長讓王老五去報警。也許警察的到來，能給這件說不清的事件給出什么答案。

但人們期望的結果過于樂觀了。警察沒一會就到了。但顯然，他們也沒有雨什么思路。法醫對于這堆腐爛不堪的肉體尚且不能給出什么說法。

警察現場進行了簡單的調查。因為過去時間太久，所以這里沒有什么腳印，指紋，即使有，也被大自然破壞得找不到了。

“最近一年村里沒少人吧？”警察問村長。

“沒有，一個村的人都在呢，除了外出打工的。但外面的人也時常回來，真的好像不是我們村的人。”村長一邊抽著煙，一邊仔細思忖著。

所以，即便是死人，這個死人也確實不是本村的人。那么，兇手也不一定是本村的吧。至少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但事實就是事實。這件案子和這個村子或多或少有關系。人們開始在心里猜測。警察封鎖了現場，法醫繼續檢查著這堆東西的情況。

由于尸體是被肢解的，所以法醫沒有在它身上找到新的不屬于刀傷的新的傷口。肉塊也并沒有中毒的跡象。尸體的脖頸被利器砍斷，也不能發現繩索的印記。鼻腔里沒有污泥，這也表明死者不是因溺水而死。于是，法醫將肉塊帶回警局繼續檢查。警察仍在附近找尋線索。

卻說村里的人，因為這個事件，發生了不小的騷動。這棵樹立掐千年的大樹里發生了這樣不吉利的事情。無疑對整個村子來說，預示著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或者已經發生。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棵大樹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流淌著那些黑色的東西，但沒有人能確定誰是第一個發現的。況且，即便早就發現，也不能斷定那個時候這堆東西就藏在樹洞里了。

一切不可思議的因素都為整個村子罩上了陰影。警察們開始忙活起來，這樣一個村子一般好久都不好發生這樣惡性的命案。現在發生了，使得整個事件的影響極度惡劣。但我們要說的并非警察們的刑偵工作，而是這個事件對村子里的影響。

所有人都存在在陰影之下。在一個保守的村民生活的村子里。關鍵的不是死了一個人，而是一個人死在了千年大樹的肚子里，是一個被剁成十幾塊的死人。事情發生第三天，有人發現大柳樹的傷口里還在淌著血漿。同時，大樹漸漸沒有了綠色，開始枯萎。這是很詭異的事情。蛆蟲，蒼蠅像尋覓著死尸一樣開始蠶食大樹上面的粘稠的東西。接著，更多的微生物和蟲蟻開始侵蝕樹木。

人們議論紛紛。

“一定有啥邪祟來了。”

“誰說不是呢？這村子幾千年了就指著那個大樹活，現在樹奇怪的萎了。”

“對，有鬼報仇來了。”

“別說了，嚇死人了。村子里有人做了壞事，鬼神來報仇來了。”

人們往往將一種鬼祟的事情安裝在道德良心之上。所以人們寧愿相信就是村子里的人做了天地不容的壞事，所以老天爺報應了。人與人之間開始猜忌。所有心懷鬼胎的人晚上都會驚嚇不已。

但這些都是膽小的人，除去這些熱之外，還有一類人，依舊進行著他們的生活，這樣的事件對他們絲毫沒有影響。這就是屠戶家。

自從收到了親家（現在得叫貴四親家了，因為他的兒子成了貴四的兒子）家給的幾萬塊錢之后，屠戶好幾天都沒有去宰殺，籌劃著這筆錢怎么花。兒子代替老子去宰殺了。柳樹流血事件發生的當時，水生并不在村子里。當時，屠戶卻在人群中。他是當時少數幾個沒有嘔吐的人之一。這不得不歸功于他的營生。他見慣不慣了。

貴四和老婆依舊在外面打工，只有晚上才回來吃晚飯，睡覺。沒幾天的太平日子，翠英臉上又有了點血色。之前還緩慢流血的傷口也開始結疤。在此之外，就是兩口子對小子桂生的愛了。

多么期盼有一個兒子的夫妻兩個，包括家里老兩口，都對這個小孩關愛至極，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之前在屠戶家，因為家里沒有那么多錢，所以桂生成天除了吃藥，沒什么好吃頭。現在到新家來，家境富裕。新的爸爸媽媽有的是錢，于是他成天可以吃好吃的。爺爺奶奶則生怕小孫子受苦了，成天帶著他到商店里買吃頭。以前不敢問屠戶多要一分錢的桂生，現在慢慢開始放開了膽量。做起了家里的小皇帝。

十四歲的人，應該是獨立的時候了。但是環境卻不允許他獨立。家人實在不愿意小孩受一點點苦，家務農活都不讓桂生干，衣服有女人幫著洗。吃飯又奶奶，媽媽喂著吃。桂生剛到家，就立馬成為家里人的中心。而小女孩就被晾到一邊了。

桂生每到閑著沒事，就跑到屠戶家，自己的家里面。有時候拉著奶奶的手就去了。屠戶家也不怎么說這個孩子，只是簡單問問情況。“你新家好嗎？你爸媽爺爺奶奶對你好嗎？沒有有沒有打你，罵你？”之類的問題。

孩子高興地說著自己享受到的美好生活，還說自己開始有零花錢了。每天，每月都有一筆錢給他直接支配。屠戶低著頭不說話，沒一會就出去溜達去了。

小孩子的生活過得輕松自在，錦衣玉食，開始成天游手好閑了。白日里沒事，桂生就和狗蛋一塊拿石頭砸人家的窗戶玻璃。夜里就去人家瓜地里偷西瓜，他們偷了并不吃，而是用腳踩碎，扔在路上。

村里人漸漸開始罵這幫兔崽子。有時候情況嚴重，抓到了桂生，就揪著耳朵領到貴四面前，讓貴四處理，但貴四怎么舍得戳孩子一指頭？甚至連責備的話也沒有。給人家賠禮道歉之后，賠些錢就算了事。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孩子也一天天開始變化。強悍的貴四和媳婦就這樣掙著他們的幸福。

孩子開始越來越放縱，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不僅僅偷人家的仨瓜倆棗。現在，他們膽子越來越大，開始進入人家的院子，房間偷起東西來了。

驚蟄這一天，他們潛入王老二家，從抽屜里翻出了幾十塊錢，拿著錢買煙抽。沒過幾天，他們又來到這家，打算偷東西，可是，王老二從上次丟錢之后就開始防備。桂生偷東西這天，恰好被王老二抓了個正著。王老二揪著孩子的衣服，就是一頓狠揍，打得桂生和狗蛋鼻血橫流。之后從孩子口中得知，偷竊是桂生的主意。因為他們已經開始越來越不滿足于家里給的那點零花錢，雖然桂生每天都可以得到家里給的5塊零花錢，但這點錢怎么夠他們抽煙，喝酒，在鎮上揮霍。

王老二揪著桂生就去他家說理。對這件事，貴四有些生氣，因為即便如何溺愛這個寶貝，這樣敗壞道德的事情還是不能不讓正常人心里有所反應。貴四心里很不痛快，想到自己養的兒子可能成為一個盜竊犯。貴四實在有些難以忍受。但他依舊忍耐了下來，依舊給王老二道歉，賠錢，并保證不會再讓兒子犯這樣的事情。

王老二有些氣不過，多說了幾句：“看來，兒子抱來的就是不一樣。一點都不像你。”說完就笑著走了。

這句話讓貴四心里很不舒服。

這天晚上，天下了暴雨，血紅的夜空里像下著血雨一樣，電閃雷鳴。轟隆的雷聲從東天傳到西天邊，閃電像一只獰厲的眼睛，劃破長空。

夜里開始傳來好多天不曾出現的聲音。貴四又開始發作自己的獸性。

似乎這次的發作比以前更加厲害。貴四的脾氣一夜之間變得狂暴不已。

其實事情不就是在自欺欺人么？別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成自己的孩子？別人的種怎么就成了自己的種？親生的還抱來的怎么就能一樣？我貴四就是要絕種了。絕種了！我生不下個自己的娃！

在貴四看來，之前他的想法太幼稚了，養個別人家的孩子就是自己的種嗎？現在看來，事情遠遠比這還要糟糕。這個種不是個好種，是個禍害。這樣的孩子將來怎么樣？給你養老送終？門都沒有。那根本不是你的！

這么荒唐的事情叫人多好笑？本來就生不了孩子，現在養了個別人的孩子，還當個寶。養了個自己的孩子嗎？分明就養了個賊么！

叫別人笑掉大牙的事！

這種憋悶的心理變化這樣慢慢滲透開來，貴四開始對傳宗接代的事徹底絕望。貴四開始性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