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很倔強,兩眼緊盯著樹上的老和尚,手腳并用往樹上爬。可這柳樹實在是太粗了,連大人一摟都抱不過來,何況是一個孩子。可那男孩兒似乎天生就有一股征服欲,小小的手指用力的摳著樹皮一步一步往上爬,但抓撓半天也沒爬上去半尺。上來掉下去,掉下去再上來,眼瞅著光溜溜的小肚皮被粗糙的樹干劃出道道白印,然后滲出血絲,仍然好不灰心,堅持重復著那爬樹的動作。老和尚坐在樹杈上,透過濃密的枝葉低頭看著孩子爬樹,眼神中明顯透著喜歡和欣賞。細細端量這孩子的長相,更是招人喜歡。濃眉大眼,鼓鼻子梁兒,緊抿著的薄嘴唇,透著一股子倔強。體型雖然不是很健壯,但筋骨柔韌,動作敏捷,若不是這樹太粗恐怕早就爬上來了。
那孩子上上下下的折騰了好久,見實在爬不上去,就不爬了。仰臉看看被老和尚攥在手心里的小燕子,用小手摸摸傷痕累累的肚皮,沖那和尚‘呸’地吐了口唾沫,把褲衩往上提了提。扶著樹干低頭尋思一會兒,拔腿跑下河堤。老和尚手縷胡須嘆了口氣,失望地搖搖頭,倚著樹干閉目假寐。
大約過了有一袋煙的功夫。樹上的老和尚突然感覺身子底下有動靜。睜開眼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孩子不知啥時候竟然爬上來了!
但見那孩子,一只手拽著樹干上斜生的虬枝,一只手抓一個人們下河撈紮菜用的小撓鉤頭兒,正沖著他得意的笑呢。
見到這個倔強的孩子,老和尚輕呼一聲:“好小子!是一棵好苗苗。”
看著孩子那汗津津的小臉兒,老和尚心里是越發地喜歡。忍不住伸出手去拉那只小手。可他忘了攥在自己手中的那只小燕子了,就在他張開手的當兒,小燕子抖毛展翅,撲啦啦歪歪斜斜地飛走了。
男孩兒眼看著就要到手的獵物沒有了,尖叫一聲:“我的小燕子!”
一邊叫著,松開手‘哇’地一聲哭了,身子也隨之從樹干上仰躺下去。就在他即將落地的一瞬間,光溜溜的小身子被老和尚穩穩地接在了懷中。
“土匪,你是土匪。還我燕子,還我燕子!我不跟你玩兒了!”男孩兒在老和尚懷里拼命地掙扎著,踢打著,一邊哭一邊嚷嚷。
老和尚抱著那孩子,越發的開心,竟在孩子的哭聲中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一笑,那孩子立刻停止哭鬧,也不再掙扎了,揚起一張哭花了的小臉兒,一邊抽搭著一邊打量著老和尚雪白的胡須和長長的白眉毛。心想真是一個奇怪又厲害的老和尚!要是讓他教我逮燕子飛身上樹,那該多好哇。想到此,孩子亮晶晶的眸子,滴溜溜轉動著,透著聰明又透著些許的小狡猾。老和尚看在眼里,問道:“你這小鬼頭,又想啥鬼主意呢?”
“想啥?”
孩子反問一句,像是怕老和尚識破了什么似的,立刻理直氣壯地嚷道:“當然是讓你賠我的燕子了,哼!”
老和尚一聽,呵呵笑著說:“你沒看到它剛才飛走了么,我賠不了了。”
孩子一聽,閃著狡黠的目光看著老和尚說道:“賠不了那也行,用別的賠我。”
老和尚看著孩子那小狡猾的樣子,裝作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只要我能做到就答應你。”
孩子聽罷一臉奸計得逞的咧嘴笑道:“好!我想讓你教我逮燕子。”
“教你逮燕子?哈哈,不行。那可不行。”
“為啥?”
“小燕子雖然是鳥,可也是一條小生命,到你手里,沒了自由,興許還會丟了性命,出家人怎能教別人奪取他人自由和生命的事情,絕對不行。”
“那……那你就教我鳧水,教我上樹中不?”
“教了你這些,你豈不就成了老衲的徒弟。”
老和尚仰臉看著天空,輕聲叨咕著。
真是說著無心聽者留意,那男孩聽老和尚這么一念叨,當即‘哧溜’從他懷里出溜下來,趴在地上沖著他‘咕咚咕咚’就是三個響頭。嘴里還大聲叨咕著:“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哈哈,你這娃兒,怎么上來就磕頭?老衲啥時候說要收你為徒啦?”
“你……你這老衲說話不算數兒。”
男孩兒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老和尚,小嘴兒一撇要哭。“你說的啥要求都答應的,你還說我是你老衲的徒弟,怎么現在就想反悔?”
“當然不會反悔,出家人不打誑語,我說的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收徒弟很難嗎?你做不到嗎?”
“哈哈哈,老衲我被你小子繞進去了!好,好,好,今兒個就破破例兒,收下你這個小徒弟。”
“真的?”
男孩破涕為笑。
“真的!”
老和尚手捻胡須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