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沈明把門關上，下樓啟動摩托車，直到轟鳴著的摩托聲由大而小，徹底從耳膜中消失之后，徐曉芹這才合上眼瞼，剛才與沈明呆在一起時的幸福和甜蜜依舊縈繞著她，久久不散。

這時她突然有些后悔，我為什么要拒絕他呢？徐曉芹想，這不是自己盼望已久的事嗎？兩個半小時以前，也就是下午兩點鐘左右，劉芳吃完面剛出門去賓館上班并順便請假，離開還不到十分鐘，沈明就來了，一進門就告訴徐曉芹離婚一事很快可以解決了，雅風已同意簽字。

沈明把徐曉芹擁在懷里，心里感到無比的幸福，但同時也隱隱地從心底升騰著一股不安的情緒，想再一次確定徐曉芹是否真愛他，愿意嫁給他時，徐曉芹所表現(xiàn)出來的遲疑讓沈明有些傷感，但并不是很令他驚訝，從真正地想要接曉芹回家的念頭出現(xiàn)后，沈明便潛意識地感到自己的確是配不上曉芹的，加上第一次婚姻的失敗，使他變得更加的敏感和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特別是上次在李繼萍家過生日時，看到一屋子年輕人的歡樂和徐曉芹那甜美的笑容，還有發(fā)在她內(nèi)心深處那一份由衷的快樂時，沈明就感到了些許的不安和沮喪，他突然間覺到自己的青春的確已經(jīng)無情地逝去，與充滿青春活力的徐曉芹一起，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懊惱和自卑感。

畢竟我已經(jīng)四十歲了，我們之間足足相差了二十年??！

沈明有些黯然，這樣的距離能讓我們之間的關系平衡并且融洽嗎？如果代溝太大，我們的未來會有幸福嗎？我已經(jīng)有過一次不幸的婚姻，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自從這片疑云覆蓋在沈明的心田之后就再沒有消散過。所以，徐曉芹今天的遲疑幾乎又是沈明所意料到的，盡管他渴望的仍是徐曉芹果斷的承諾。

但沈明就是沈明，凡事他都有自己的主見，雖心有所思卻面不露色，仍舊很開心地與徐曉芹渡過了兩個小時的快樂時光。

可是，我始終是相信劉芳的，徐曉芹繼續(xù)想著，我知道自己是一個把感情看得很純很重的人，如果沈明。。。。。唉，徐曉芹不愿再往下想，睜開眼，看到桌上的鐘已經(jīng)快下午五點了，這才猛的想起還有事情要去辦，忙從床上起來，略略梳洗打扮了一下，這才匆匆出了小屋。

沈明臨走的時候對徐曉芹說因商店太忙，今晚就不過來了，而劉芳下班后也要回家去，所以徐曉芹正好有這個空閑時間去辦事，正急著趕路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竟是半年不見的張利。

“聽葉建軍說你離開了家，是真的嗎？”張利關切地問。

雖然對自己說過千百次葉建軍早已從心中徹底抹掉了，但一旦面對時，那怕僅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徐曉芹就知道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為什么還要對他有所心痛，為什么還是無法釋懷，或許這就是純真無瑕的初戀，總是那么的完美和刻骨銘心。

“是真的！”徐曉芹點點頭說道，緊接著另一句話從口而出“葉建軍！他。。。還好嗎？現(xiàn)在怎么樣？”

張利輕輕地嘆口氣，搖了搖頭“他變化很大，連我都感到驚訝，無法與他接近?！?

“怎么會呢，是不是他的戶口還未辦下來？”

“不，不是，戶口已經(jīng)辦下來了?！睆埨麨樾鞎郧鄣浆F(xiàn)在還不知道葉建軍戶口一事而感到難過。

“喔，他總算是如愿以償了。”徐曉芹不知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看來他的選擇是對的！”

“不，曉芹，不是這樣的！”盡管葉建軍和李沁云已同居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張利是知道的，在葉建軍的內(nèi)心深處，他深愛的仍然是徐曉芹，否則，他就不會肆意糟蹋自己：酗酒，打架，賭錢，玩世不恭。他這是在做著一種無奈的發(fā)泄和抗爭呀！“不管怎么樣，他都不該。。。。。是他對不起你！”張利不知該怎樣說下去，他為徐曉芹憤憤不平，但也不想太多責怪葉建軍，他知道他們倆都是深愛彼此的，然而真愛始終是抵不過現(xiàn)實的殘酷，在那個年代，戶口和身份的問題關系到一生的前途，決定著一個人的命運。

張利為他們純真而不幸的愛情而痛心不已。

“我早已經(jīng)不去在意了?！?

“建軍也曾這樣對我說過，其實我知道你們都是違心的?！?

“我沒有，他在我心中早就死了?！闭Z調(diào)中有些許的傷感，徐曉芹感到自己的情緒低落了下去“你，怎么樣？一切還順利吧！”她把話轉到了別處。

“我呀還是老樣子，不過近月來還不錯。廠里在搞改革，這不，選派了一些人去廣州學習一個星期，所以后天我就要到廣州去了，哦，對了，你需要什么盡管說，聽說那邊東西價廉物美?！?

“不用了，謝謝?！毙鞎郧圯p輕一笑。“那恭喜你了?！?

“曉芹，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嗎？”張利很誠懇地問道。

徐曉芹沉吟不語，眼里卻總晃動著葉建軍的影兒，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情愫，雖然明白一切都不可能再會有什么結果，卻依舊在心中渴望知道葉建軍的任何消息，而此刻張利幾乎就代表著葉建軍，不假思索地，徐曉芹便把小屋的地址告訴了張利。

“等我從廣州回來就來拜訪你，歡迎嗎？”

不自覺地點點頭“好的?！彼械阶约旱穆曇粲悬c微弱，她甚至為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而感到吃驚。自從搬進小屋之后，徐曉芹幾乎斷絕了所有的朋友，除了劉芳和李繼萍外，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小屋，一個女孩子離家出走，獨自在外居住，這對年輕的女孩來說是多么令人可恥的事呀！

告訴別人自己租住的小屋地址，張利還是第一個，徐曉芹沒有考慮太多的東西，因為此時整個心緒全被葉建軍所占滿。

“那好，我還有點事要去辦?！睆埨檬终砹艘幌骂^發(fā)“等我回來再來看你，多保重，再見。”

“再見！”目送著張利的背影遠去。徐曉芹轉身又重新移動著步子，驟然間，心變得莫名的失落和哀傷起來，她不知這份而情愫是為了葉建軍還是為了自己，初戀總是讓人如此的難以忘懷，甩甩頭，徐曉芹想讓這種傷感盡快消散而去。

走了約五分鐘來到了汽車站，坐7路車，兩站就可以到某某村了。

下了公共汽車，沿著城郊公路有走了一段路，一棟挨著一棟的農(nóng)家小樓房便呈現(xiàn)在眼前，由于KM市近幾年的擴建很快，又加上某某村本來就離城不太遠，現(xiàn)在就幾乎是在城邊了，一般臨近城市的村莊都是很富有的農(nóng)民，幾乎家家戶戶都蓋了樓房，大部分出租給生意人和外地人。徐曉芹在一棟蓋有三層樓房的紅磚小院外停住腳步，看看門牌號，又看了看門上貼著的對聯(lián)，確認就是劉芳所說之后，便伸扣動了門上的門環(huán)，好一會兒沒動靜，是不是搞錯了，徐曉芹正自納悶的時候，

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中年婦女的臉。

“請問王清是不是住在這里？”徐曉芹忙問。

中年婦女臉上原有的一絲疑云頓然逝去，換了一副讓人覺得不自然的笑臉，她把門拉開，

“是的，他就在二樓?！闭f著把徐曉芹讓進門，又指著二樓說道：“喏，就是靠右邊拐角處最大的那間。”

徐曉芹道了謝上到二樓，來到那間屋子門前，見窗簾拉得很嚴實，又聽不到任何聲音，敲了幾下，見屋子沒動靜，徐曉芹正欲轉身下樓，卻聽到從屋里傳來問話聲，緊接著，窗簾拉開了一小條縫，有人從里面向外張望，徐曉芹有些不自在，正局促不安的時候，門開了，王清從里面閃了出來，隨即又把門關上，他瞇著眼，就像沒睡醒一般，衣衫有些不整。

“曉芹是你？真想不到你會來這，有什么事嗎？”

“是的，我找你有點事！”

“找我？”王清疑惑地看著徐曉芹，點了一支煙。把徐曉芹引到隔壁的一間屋子，這是間裝飾得很豪華的客廳，但格調(diào)不高，讓人有一種不整和繁雜的感覺。

王清拉開冰箱拿出一聽可口可樂遞給徐曉芹，接著有遞過煙。

“我不會抽煙！”

“看我，又忘了，我接觸的這些女孩都會抽煙，所以習慣了，別介意！”王清，“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劉芳的事！“徐曉芹開門見山地說道。

“劉芳？劉芳她。。。。。我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她怎么了？”王清故作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她現(xiàn)在怎么樣其實你最清楚，她懷孕了，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懷孕和我有什么關系.”

徐曉芹有點來氣：“你難道不想承認？”

“曉芹，你這就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是的，我承認是同劉芳有過那么一段，可我們之間已經(jīng)結束了?！?

“不管怎樣，孩子總是你的吧！”

“不，我可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誰的！她能跟我這樣，難道不可以跟別的男人也這樣嗎？！再說，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還經(jīng)常和一些廣東人在一起，曉芹，你自己說說看，像她這樣愛慕虛榮的女孩子，誰敢擔保。。。?！?

“王清，你這樣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徐曉芹打斷王清的話：“是的，劉芳是點愛慕虛榮，可絕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女孩子。不管你承不承認孩子是不是你的，實事實就是事實?！?

“哎。。。?！蓖跚宕蟠蟮膰@口氣，瞇著眼，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那她想怎么樣？要多少錢？”

徐曉芹為劉芳難過也為自己難過：“我來找你不是為了錢”徐曉芹憤然地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不要離開她，給她一些安慰，至少在她做人流之前對她好一些。”

王清不語，默默的吸著煙，半晌，他才慢吞吞地說道：“好吧，看在你和沈明的面子上，我答應?！?

“謝謝！”徐曉芹不愿再多呆一會，剛起身跨出門，一陣熟悉的“145”摩托聲由遠而近停在了門外，緊接著，摩托車熄了火，樓下的門開了，有些莫名的驚悸和緊張的徐曉芹終于還是看到了她所不愿看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