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外，劉佳佳三人看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肖海寧，本就肥大的他此時灘成一堆，目光呆滯，淺色襯衫上斑斑點點的全是血跡。

“爸爸……“遠山一看到父親，又哭起來，奔了過去，肖海寧一怔，把兒子緊緊抱在懷里，這才抬頭看見劉佳佳和小略兩人，面帶愧色。

“你們兩個怎么回事啊？“劉佳佳問道。

“我們……”沉吟片刻，肖海寧卻再也說不下去，只有苦笑著搖頭。

“傷到哪兒了？”小略只好直接切入主題。

“手腕……”

“醫生怎么說？”

“已經在輸血了，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手腕會落下后遺癥，用不上力氣。”肖海寧垂下頭，撫摸著兒子的臉蛋，眼神復雜。

“你老婆割腕自殺啊？這次玩真的啦？你們兩個人也真能鬧騰，天天吵，累不累啊，苦了孩子了。”劉佳佳瞪著眼睛，很八婆的喋喋不休起來，小略狠狠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劉佳佳這才識趣的閉上嘴巴。

“剛剛那個割腕的！家屬呢！病人醒了！”

這時，一個護士推開急診室的門，大喇喇的喊道，語氣高亢而自然，仿佛割腕和胃穿孔一樣普通。

幾人立刻站起來，一起走進病房。

肖太太躺在病床上，還是那樣圓滾滾的身材，只是臉上那兩團特有的高原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像干涸的大理石一般的青灰色，左手臂上纏著厚重的白色紗布，右手腕掛著點滴，艷紅的液體正一滴滴流進她的身體。

她側著臉，眉頭還在輕輕皺著，眼睛里含著一種小略從未見過的淡漠，那個精悍的胖婦人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精魂，只殘留一具毫無生氣的軀體。

小略一怔，忽然記起遠山的話，他說這次父母的吵架不一樣，原來這小小孩子竟有如此的洞察力，這次，果然不一樣。

“媽媽。”遠山怯生生的叫道。

肖太太抬起眼睛，卻看到了肖海寧，眉頭頓時擰成一團，她側過頭，努力揚起右手低吼：“滾出去！”

她的聲音低沉卻有力，蘊藏著說不出的悲哀和凄涼，邊說邊閉上眼睛，眼角有大顆的淚涌出來。

“你先帶著孩子出去吧。”小略說道，肖海寧低下頭，沒再堅持，拉著兒子走了出去。

劉佳佳和小略這才在肖太太身邊坐下來，想安慰她，卻一時無語，只能看著她大顆大顆的流眼淚。

“你這是何苦呢？”過了半響，劉佳佳輕輕說道。“都過了這么多年了，兩口子吵架不要動刀動槍的嘛。”

肖太太始終閉著眼睛，搖搖頭，想抬手擦眼淚，兩只手卻都不方便，小略趕緊拿出紙巾給她拭去臉上的淚。

“謝謝。”她總算開了口。

“要不要喝點水？”小略見她的嘴唇干澀，像被烈日蒸發過的土地。

肖太太輕輕點頭，劉佳佳趕緊扶她起來，小略倒一杯水，又找了吸管送到她嘴邊。

病房很大，到處都是大片的慘白色和銀灰色的器材，陽光透過窗戶落到地面上，卻依然擋不住醫院里特有的肅冷感。

肖太太抿著吸管，一邊喝水，一邊默默流淚。

她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循環系統，小略默默的看著她，一個女人，是有多大的委屈才有這么多的眼淚啊。

她的眼淚源源不斷，在臉上蜿蜒著形成一條條溝壑，肖太太不是美人，就算在十八,九歲的鼎盛時代，也和美麗絕對扯不上邊，但此刻，因為她的眼淚，小略和劉佳佳都清晰的感受到一種凄哀而絕望的美。

三人都不再說話，只有陽光溫柔的匍匐在肖太太一顆顆透亮的淚珠上，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