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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長安燈火闌珊處 一

  • 千年回廊陌上殤
  • Irene雪
  • 2646字
  • 2011-10-03 09:22:40

“這是哪里?”看端盆的宮女神色怪異地與一邊托粥的宮女對眼神,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們。

“這是……”

那宮女正要答話,我看著她們身上的宮裝,心里漸漸有了底數(shù),門外卻插進(jìn)一個聲音來:“你當(dāng)這是何處?”

宇文邕身穿一襲山龍紋黼衣邁了進(jìn)來,取下垂著十二旒的平天冠交給近旁的太監(jiān),接過宮女手里的粥向我走了過來,“你們都下去。”

“是。”

這是周宮,我從注意到宮女的宮裝后意識到的,只是想不通為什么在周宮有宮女喚我娘娘。

宇文邕舀了一小勺小米粥送到我的嘴邊,我受寵若驚地往一邊偏了偏。

“這個……”避開他的目光,我不禁倒深吸了一口氣。

“你要做什么?”宇文邕將勺子放回青釉碗中,面色冷了幾分,“究竟是吃不吃?”

我好笑地瞅著他,他這樣我反倒習(xí)慣點,于是松了口氣拿過他手里的碗,頓感胃里的確灼灼的難受。拿勺子舀了幾下,覺得不過癮,索性背過宇文邕就著碗大口喝了起來。

“傷也好了七八分了,下月初十是吉日,行冊封之禮罷。”

“咳咳……”我正喝地酣暢淋漓,被他一說,遭正在咽的米粥嗆得咳了起來。

怪不得宮女叫我娘娘!

“你已經(jīng)公布了?”擦了擦嘴,我還沒有從咳嗽中調(diào)整好嗓子,啞著嗓子急切地問出了口。

宇文邕只是注視著我,好一陣子不置可否。

我的腦袋里亂成一團(tuán),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竟然帶著詰問的語氣說:“憑什么沒問我?”

他臉色刷的一下沉了下去,眼里的怒氣抹不去,“你說什么?”

我立刻反應(yīng)過來噤了聲,心虛地移開眼睛拍胸口,還假裝咳了幾聲。

他倏地一下站起身,冷冷地撂下一句話:“憑朕是一國之君,你在周國自然是由朕作主,由不得你。”

我聽他這樣講心里也是窩了一股火,奈何他是這里的霸王,有正在氣頭上,我也不敢再去觸他的逆鱗,只敢乖乖呆著腹誹。

感覺到他火一樣的眼光在我頭上定格了好長時間后,他才拂袖離去。

悄悄抬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自己也有些茫然。

我到底是怎么了?難道是“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騷動”?沒給我名分的時候那么難受,現(xiàn)在正兒八經(jīng)地給我名分我卻還是不痛快。

既想證明自己被他在乎著,又不愿意接受他隨意的施舍,將我困在這后宮平平凡凡過完一生。看過太多宮廷的冷漠,我不想把自由與青春耗在這里。而且,成為后宮的一份子,我不確定自己能留住他一輩子。

“也許是愛得不夠深……”我自嘲著嘆了口氣。

還好,我還來得及抽身……

砰!

正在沉思的我冷不防被粗暴的開門聲嚇了一跳,立即坐直了身子。

宇文邕不知道為什么又陰著一張臉走了進(jìn)來,緊隨其后的時許就沒有見過面的宇文憲。

宇文憲默默地跟著宇文邕進(jìn)來就垂手立在門邊,瞥了我一眼后轉(zhuǎn)過頭去45°看著地面,自始至終沒有吭一聲。

倒是宇文邕大步流星地來到我的榻邊,狠狠地瞪了我?guī)籽酆笄芷鹞矣沂质滞螅劬s是看向宇文憲的,嘴里的話像是才從冰窟窿里出來的一樣:“皇弟欲納桑陌為妾,倒是皇兄欠考慮了,沒有及早考慮到。朕今日愿意割愛成全,只是不知桑陌可愿意……棄妃做妾?”他句句話都強(qiáng)調(diào)了“妾”,最后一句明顯是說給我聽的。

這一番話說得宇文憲臉色雪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以前總是說“找一個自己愛的人不如找一個愛自己的人”,但是真正面臨這樣的情況,我倒是寧愿誰都不要了。

張小嫻說過,“也許我自私,我不要一個人苦。我只愛愛我的人,因為我不懂怎樣去愛一個不愛我的人。”

愛情沒有辦法將就,不能兩全其美還不如單身來得輕松。

況且愛這個字太沉重,我如今的感情生涯還不至于達(dá)到這種爐火純青的境界。

“桑陌,你意欲為何?”宇文邕凌厲的目光逼得我喘不過氣來,宇文憲又抬起頭熱切地望著我。

我暗暗吸入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聲音盡量不見起伏:“桑陌有負(fù)陛下與齊國公厚愛,”我頓了頓,看他們倆漸漸有所變化的表情,繼續(xù)道:“桑陌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宇文邕的臉想打翻的顏料盤,陰、陽、青、白、黑在臉上交錯翻騰,眉間眼際都是壓制不住的怒火,他寒聲道:“聽到了?出去吧。”

宇文憲本欲開口,見他聲色俱厲,也不敢再說什么,擔(dān)憂地看著我退出了門。

我知道自己逞一時口快又瀟灑了一回,卻害得一君一臣都沒了面子。宇文邕不發(fā)作都難。

果然——

他用力將我拖到榻下,順手一甩,笑得我頭皮發(fā)麻:“文裕說是在鄴宮止車門從東平王手里救出的你朕便覺得奇怪,在鄴城昭德門又遇著那齊國小王爺,隱約間覺察你倆關(guān)系非同一般,這下看來果真如此!”

我摸了一下微痛的肋下,又詫異又氣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駁。

他似乎氣得不輕,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青筋暴起的生氣模樣,還咬著牙對我道:“無恥叛賊!禍害我周國,朕多次放過你,你卻不識好歹。你若不能為我所用,朕豈可留你!”

“你……你胡說什么!”我怒火中燒,也顧不得身份尊卑之差,爆出重慶方言來:“你是有神經(jīng)病嘛?”然后很長一段時間只會重復(fù)這句,竟然想不出其他話來回應(yīng)他。

宇文邕應(yīng)該是沒聽懂我的話,等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不是什么好話后我已經(jīng)在心里掂量了一下。

東平王高儼在斯人樓的時候向來是以去親戚家里為借口來無影去無蹤,宇文邕應(yīng)該是沒見過作為利兒的他的。而宇文邕來“玩”明則瞞了身份,實際上卻故意透露給宇文護(hù)自己的貪圖享樂的行徑。高儼、張嫂包括大玉兒在內(nèi),估計即使不能確定宇文邕的身份,也對他有所懷疑。

我理了理情緒,故作理直氣壯地反問他:“你憑什么這樣認(rèn)為?我若是當(dāng)真與他相識,還會遭到那個變態(tài)的高湛折磨?他又怎么會認(rèn)不出車上的我?”我靈機(jī)一動,對高儼放了我這一舉動也覺得十分疑惑,自言自語道,“他怎么也會放過你——北周的君主?”

以高儼如此深的隱藏手段,將細(xì)作安插在我身邊打探消息,即便是懷疑,也不可能會放過宇文邕……

當(dāng)初接觸大玉兒是湊巧,可是又接觸到張嫂和高儼……這卻巧得太過分了。回想起來,高儼卻也是幫了我?guī)谆氐模?yán)寺搭救也許是為了保住我這個消息源,可是鄴城放走我們……我實在想不通。

宇文邕怒氣一滯,也凝思思忖,疑惑重重。

我正暗暗松了一口氣,門外又沖進(jìn)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婢女,仔細(xì)一看竟然是李娥姿的貼身婢女云華。

“你膽子好大!”宇文邕回了神,厭煩到,“她又要作甚!”

云華抽泣著回道:“娘娘她……她跪在外面已是兩日夜,適才已經(jīng)人事不省了!”

啪的一聲,宇文邕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手掌紅了一片,鐵青著臉轉(zhuǎn)向我,“你干的好事!”又轉(zhuǎn)身拊掌而笑,“好,好,你們個個都要來拂逆朕意,朕今日便成全你們!”

我聽到這里,感到背脊涼颼颼的,撐著地面的手抖了抖,屏息凝神看著他。

云華也被嚇得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驚恐又擔(dān)憂的眼睛在我與宇文邕之間掄轉(zhuǎn)。

“上元節(jié)之前,”宇文邕靜默了許久,身上的火氣似乎消弭了不少,突然又聽他打破死寂,“朕若在周國境內(nèi)看見你,殺無赦。”

聽到疾走而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我才清晰地將整句話從轟炸后的腦海里理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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