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著河岸往上漫步閑走，盯著河面不置一詞，我見他根本沒有搭理我的意思，只好識趣地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順著他的眼光看向河面，有滿河跳躍著的燈火，有旖旎繁忙的畫舫風光，遠處流水上還立著一座石橋，石橋上綴滿隨著行人的流動游移著的花燈。只是不知道他的目光究竟定格在什么方向的。

看著眼前緩緩流動的河水，滿河的流光溢彩，我腦海里轉換過一幅一幅走馬燈一樣的畫面，全是有關于水中放燈的。

我四下找了找，發現了遠處熱鬧點的地方擺著兩籮筐在燈火下閃耀著的桔子，又看了看河岸邊巍然不動的宇文邕，跑向賣桔子的小販。

當我將一盞盞做工粗糙的速成小桔燈輕輕放入水里的時候，宇文邕還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小桔燈飄遠了，一盞盞都涌到河中央散開一片，進入到他的視野中，這時，他的眼睛才有了顯而易見的情緒，看著放燈的我也蹲了下來。

“元宵節，流燈曲水，更應時是吧？”我將他正在把玩的最后一盞桔燈拿過放入水中，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開始祈愿。

希望爸爸媽媽在那邊幸福安康，希望我與蕓蕓能安全回到21世紀，希望未來的一切都能好好的……

“唔喂！”甫一睜眼，面前就是一張近在咫尺的臉，我驚得一下子坐在地上，撐著地面又急退了一段距離，才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宇文邕“哈哈”大笑起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好一陣子才止住笑聲走近我。

“適才的自信去哪里了？竟就嚇得如此？”

我給自己定了定心，差一點冒出“人嚇人嚇死人”這句話，但畢竟是忍住了，只是低下頭說道：“面對天子，沒有人能百分之百的自信，當然任何姿態都顯得不如了。”

宇文邕默不作聲地又轉向河面，徐徐閉上雙眼，深深呼吸著，“不用在我面前讒言媚語。”

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得低了頭不再開口。

“何謂‘百分之百’？”他突然低著聲音平靜地問我。

“百分之百是……”我答到一半竟給自己的話噎住了——“百分之百”，這個時侯還沒有這種詞匯……

“就是……”我沒敢仔細看他的表情，硬著頭皮說，“全部。”

他微微頷首，邁開步子開始走，“剛才的答案是何物？”

我沒有領會到他這句話的意思，急忙追上去問：“什么答案？”

“剛才那個……物迷。”他停下來看我。

“哦！”看他嚴正語氣問我，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那個‘麻屋子，白胖子’啊，就是花生啊！”

末了，我看他的臉上仍然沒有絲毫波動，看我的臉面無表情，連忙收了笑恭敬地問他，“大人可知道花生這種食物？”

他撇開頭去兀自走著，“你如何以為我會連這種東西也不知道？”

“不敢！”我將頭低得越下去，心里不止一遍地咒罵他的陰晴不定。剛才明明就是他自己對我的話不置可否，我這樣認為又有什么錯。君心難測我是見到了，反正怎么樣都是不合心意的。

“走吧！”他蹲下身，拾起一盞飄至腳邊的桔燈，托在掌心細細凝視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