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踏進門檻，一股清淡幽雅的香氣便撲鼻而來。聞著聞著，使人腦中精神一振，抑郁全消。

赫連婼目不斜視瞧前望去，只見一美婦斜靠在軟榻上，兩個容貌尚算秀麗端莊的宮女跪坐與地上，低著頭專注的為那美婦捶著腿，一下一下，輕緩有力，不重不輕。美婦閉著雙眸一動不動，好似睡著了一般。

在那美婦的身側還站著一個女子，不過看那女子的年紀，已有三十好幾，想來應是太后身邊的蘇嬤嬤了。

蘇嬤嬤手拿精致的蒲扇，對著軟榻上的美婦一搖一搖的扇著。清涼的微風帶著一股暖意吹到美婦的臉上，引得幾縷垂在耳邊的發絲徐徐飄舞。

經過門外之人的參拜，赫連婼等人一一走進，幾人踩在地上的聲音雖不重卻也不輕，在安靜的屋中極為突兀。

赫連婼沒有出聲，站在她身后的綠竹和春蘭也同樣不敢發出聲響，深怕自己會吵著太后的歇息。

至于李權早在進來的時候就回到了太后的身邊，和蘇嬤嬤一起，一左一右站于其兩側，沒有太后的吩咐，他們皆閉口不語。

那低眉順目緘默不語的態度一點也不似方才，如果說李權對赫連婼的態度是三分恭敬中帶著七分的客套，那此時對太后的態度便完全是一個下人對主子了，百分百的敬重、謙卑，且帶了一絲害怕。

赫連婼相信，如果太后現在叫李權去死，他也不會有任何的遲疑和反抗，按照綠竹所說，這便是忠誠吧！

赫連婼幾人靜靜的站于一側，沒有靠前也沒有開口，屋中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太后的第一眼時，赫連婼的內心突然燃起了一絲害怕，一絲恐懼，對著那熟睡的人，這種感覺就好似與生俱來一般。內心深處的害怕與恐懼是不是的傳來，惹得她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赫連婼閉了閉紫眸，深吸一口氣，待到她重新睜眼時，眼中已一片清明，內心深處的不安更是被她強烈的壓了下去。

這具肉身的主人雖然已死，但卻留下了些許印象深刻又破碎不堪的記憶和感觸，例如前些天的那個夢魘一樣……

想必以前每次面見太后時，這具身體的主人都是異常害怕的，時間一久，已成自然。

這么一直站著等太后醒來也不是辦法，誰知道要等多久呢！

半響，都不見太后醒來，更不見李權和蘇嬤嬤開口叫喚，藏于衣袖中的小手握緊了又松，赫連婼定下心神，決定由自己先踏出一步。

“孩兒參見母后。”略微低啞的聲音一出，頓時引得太后身邊的幾人頻頻望來，眼中帶著少許的驚愕和疑惑，仿佛對赫連婼幾人的到來現在才知道似地。

輕輕的道出了一句，赫連婼忽略他人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沉睡與軟踏上的太后，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緊閉雙眸的太后卻一點也沒有醒來的跡象，依舊如初。

明明是對方要見自己，怎么現在一點兒反應也無，莫非真的睡著了？

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皺了皺眉，赫連婼上前幾步，直到離太后的軟榻只有兩三步距離的時候方才止住，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她再次拜見道，“孩兒參見母后。”

寂靜如無人的屋內只有赫連婼一人的聲音在回蕩，一時之間，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良久，就在赫連婼打算第三次開口出聲時，太后緊閉的雙眼漸漸的睜開了。在精心的護理保養下，她的皮膚白如玉，嬌嫩更比少女，乍眼一看，哪像一個已生過孩子的三四十歲婦女，五官精致美麗，不顯一點皺紋，與赫連婼‘面具’下的容貌相似近五六分，衣飾華麗非常，將她那飽滿的身軀展現的恰到好處。

外表看來，好似一個二十來歲的青春少女，但又比清純的少女多了一絲成熟，一絲嫵媚，更加的吸引人。

近距離的注視著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容貌，赫連婼的心中確定道：果然是母女倆啊！

躺在軟榻上的美婦緩緩的睜開了雙眼，流波一轉，看向了眼前站的筆直的赫連婼，朱唇一啟，臉上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吐出了第一句話，“吾兒歸來了。”對赫連婼的回宮，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個字，但其中所包含的思念和高興卻顯而易見。

“孩兒回來了。”語氣中同樣帶著明顯的激動和開心，赫連婼再次重申道。

太后右手一揮，心領神會的兩個小宮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慢慢站了起來，低頭退至一旁。

不約而同，蘇嬤嬤和李權一左一右從軟踏上扶起了太后，在她站直身體后皆又同時松開，兩人的動作輕柔一致，如此的默契，好似已做了不下千百回。

太后上前一兩步，白梔的右手撫上了赫連婼的臉頰，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撫摸著，靜靜的看著……

臉上的手是溫暖的，可赫連婼的內心深處卻不知不覺升起了一股涼意，太后的舉止行為甚至讓她的背后冒出了冷汗。

快速的垂下眼簾，將一切思緒隱藏起來，沒有揮開臉上不斷摸來摸去的手，也沒有出聲詢問，赫連婼仿佛木偶般，原封不動的站在原地，安靜的等著，等著那只手自動離去。

把赫連婼的表情盡收眼底，摸索了好一陣，太后才將手放下，滿意之色從眼中一閃而過，轉瞬即逝，“一別五年，如今看到陛下平安歸來，哀家這心中的石頭終于可以放下了。”

“是孩兒不孝，讓母后擔心了多年。”低著頭，不敢直視太后的赫連婼輕輕的說道。仔細一聽，就可以清楚的感到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的害怕之意。

“陛下能醒已是萬幸了，真真是蒼天庇佑我朝啊！”感謝天地的同時，太后不由的嘆了口氣，“陛下若是再不醒，我朝可就……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啊！”

看著身前比自己低了半個頭的赫連婼，太后嘴邊的笑意越發的大了，就連眼中都是一片清晰的笑意。

一眼望去，好不慈祥，好不可親。